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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長亭這才陡然想起……既然朱棣都注意到了他那信上的藥味兒,想來朱樉應該也聞見了。當時他還想著怎麼不見朱樉回信呢, 不過之後事務繁雜,他就將此事拋到腦後去了。怎麼也沒想到, 朱樉竟是計劃著往應天來了!

  陸長亭一時間倒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正猶豫的時候, 朱樉已經攬著他入了廳堂。

  “長亭前些日子病了?”朱樉問。

  果然是為了這事!不過陸長亭心底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朱樉擅離封地來到應天,就是因為從信上嗅到了藥味兒嗎?朱樉不可能如此衝動吧……

  “沒什麼事,就是在考前有些緊張, 太子便讓御醫給我開了服藥。”陸長亭笑了笑,道:“就是在寫書信的時候, 藥剛好被端上來, 我就不慎碰灑了些。”

  “原來是這樣!你倒是叫我好一陣擔心,還當你在應天受了欺負,都受傷到需要吃藥的地步了。我又知你性格高傲, 若是吃了苦肯定是不肯說的,那書信里瞧不出什麼來。我便只有親至應天來瞧一瞧你,方能放下心了。”朱樉說著便自己先落了座。

  三子等人跟進門來,都有些忐忑不安。畢竟他們可沒接觸過這位秦王,此時便生怕出了錯,惹得秦王不快降下罪來。

  陸長亭讓他們去泡茶、買點心,就這樣把他們打發走了。

  陸長亭剛購置宅子不久,宅子裡還沒什麼下人。陸長亭不喜歡有太多人圍在身邊,何況人一旦多了,某些不好的心思就難以避免了,如何分辨下人的好壞也是個麻煩事。既如此,便乾脆做個沒什麼人伺候的“清官”。

  所以等三子等人一走,宅子裡便登時顯得空蕩安靜了下來。

  這時候陸長亭才臉色微變,低聲道:“二哥難道不知擅離封地會引出什麼麻煩嗎?”

  朱樉斂去臉上的笑容,淡淡道:“我自然知道。”

  陸長亭將他的神色收入眼底,突然反應過來:“二哥來應天可還有別的事?”朱樉的擔憂不似作假,一時衝動會往應天來也許是有可能的。但是朱樉現在還能如此鎮靜,想必對於他來說,這一遭走得是極為值得的,那朱樉此來應當還有別的目的吧。

  朱樉笑了笑:“被你瞧出來了。”

  許是因為兩人關係的確分外親近的緣故,朱樉也並不作隱瞞,他支著桌面,湊近道:“我初時是真心擔憂你的身體,便想也不想就從封地趕來了。但我身邊的人倒是提醒了我,這路途漫漫,等我到的時候,你怕是已經好了。不過既然已經決定要走了,那便要到應天來看一眼才能放心。”

  陸長亭眨眨眼,心下還是比較感動的。哪怕朱樉此行已經有了別的目的,但朱樉的感情並不是作偽。

  “長亭,我問你。”朱樉的話音陡然一轉。

  “嗯?”陸長亭詫異地看向了他。朱樉要問什麼?

  “大哥近來身體如何?”朱樉問。

  陸長亭怔了怔,若是關心朱標的身體,他大可寫家書遞到宮中去啊,為弟者給兄長寫去關懷的書信,不僅沒有不妥,反而會引天下人歌頌其兄弟友愛。可朱樉卻是問到了他這裡來……這不得不讓陸長亭多加思索了一陣。

  根據他對歷史上秦王這個人物的了解,加上其它多多少少的一些野史傳說……他是不是可以推斷,這已經是朱樉顯露出自己野心的前奏了?

  一旦等到朱標離世,洪武帝企圖扶持朱允炆上位時,朱樉的野心便會徹底暴露出來。

  當然,這沒什麼奇怪的地方。畢竟朱棣之後不也心懷野心嗎?

  就算朱樉和朱棣不為自己打算,他們的手底下人也會有此謀劃,然後竭盡所能地勸自己的主子一爭。

  這沒什麼奇怪……只是朱樉一來,便再一次提醒了陸長亭,時光過得何等的快,一轉眼,竟是進入到這個階段中來了。如今回想一下,都仿佛昨天還是在中都時似的。

  “怎麼?不好回答嗎?”朱樉問。

  陸長亭搖了搖頭,道:“太子身體尚好。”

  朱樉點了點頭,倒也沒對這個答案生出什麼失落遺憾來,他笑道:“聽聞長亭中了一甲頭名,其中可也有二哥一份功勞啊?”

  “自是有的!”陸長亭點頭。

  “那這幾日長亭便好生陪一陪我,便當做謝我了。”

  “二哥還要在應天作停留?”陸長亭暗暗皺眉。雖說錦衣衛已經裁撤了,但洪武帝也不至於眼瞎到,二兒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幾天都沒知覺。

  他很高興能見到朱樉,但卻絲毫不希望朱樉因此而受到責罰。

  只是陸長亭也清楚,他勸不了朱樉。朱樉是受寵的二兒子,生來天之驕子,沒有朱標的溫雅和善,朱樉身上傲氣更多。叫他來了應天便立即離開,朱樉不大會按照如此去做。

  “這是自然!”朱樉道。

  果然如此。

  陸長亭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可後果……”陸長亭還是出聲提醒道。

  朱樉擺了擺手:“這等後果能算得了什麼?”

  果然是絲毫不放在心上。陸長亭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不過他也知道,洪武帝對朱樉的寵愛是實打實的,所以哪怕朱樉被抓了個現行,也不會有什麼大事。陸長亭也不好再勸,便乾脆不說了,只默默計劃起,該如何提醒朱樉幾年後小心身體,千萬不要如歷史上那樣英年早逝。

  朱樉笑著道:“許久不曾與長亭見面說話了,有時好不容易見了你,老四還湊在你身邊,實在沒趣!今日長亭便和二哥抵足夜談如何?”

  不如何。

  陸長亭也很無奈。

  他如今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不能再如過去那般,哪怕他和朱樉之間半點曖昧也無,但總歸要注意一二的。畢竟陸長亭默默想像了一下,若是朱棣和程二睡一張床,哪怕明知道這二人半點關係也無,他心中定然也會覺得不痛快的。

  於是陸長亭直接了當地拒絕了。

  朱樉面露憾色,隨即頗為不高興地道:“……難道是老四特意叮囑了你什麼?”

  陸長亭愣了愣:“什麼什麼?”

  “老四倒是會拈酸吃醋。”朱樉輕嗤道。

  陸長亭:“……”好吧,朱樉早就懷疑他與朱棣的關係了,所以此時說出這話來,倒也沒什麼奇怪的。

  朱樉見陸長亭一臉說不出話來的表情,立刻識相地閉了嘴,還改口道:“也是,長亭長大了,不似小時候那般了,可以與二哥同榻而眠了。”

  陸長亭無奈地笑了笑:“是啊,長大了,也不似幼時那樣畏寒了。”

  不多時三子等人回來了,趕緊張羅上了點心、茶水,紀紫藍和紀韻便去張羅飯菜去了。

  朱樉嫌棄地打量了一眼他們幾人,道:“你這宅子裡便沒幾個像樣的人嗎?”

  “他們都是四哥的人,哪裡不像樣了?”

  朱樉嗤道:“正因為是老四給的,所以才不像樣。明日出去,二哥便給你買幾個像樣的奴婢回來。”

  “二哥,我明日該去當值。”

  朱樉驚道:“這便做官兒了?”驚訝過後,朱樉又大聲笑了起來,還一邊拍著陸長亭的肩膀道:“長亭果真是長大了,也出落成個驚才絕艷的人物了!”

  聽朱樉口吻自豪,陸長亭心底一軟。

  “是啊,如今在六科做給事中,官兒倒是不大,從六品矣。”

  朱樉笑道:“不小了不小了,長亭果真有本事!你年紀輕輕便入了六科,可有人給你委屈受?”

  陸長亭搖了搖頭,道:“哪裡有人給我委屈受呢?六科中的同僚都多是和善之輩,對我提攜有餘,何來欺侮。”

  “那便好!那便好!”朱樉似乎是真的高興極了,連眼睛都微微眯了起來。明明自己身為大明手握兵權,掌一方軍政的王爺,聽了個從六品的官名,還樂得仿佛自己也升官了似的。

  “若是有人不識趣,你便令人送信與我就是。哦,對了,之前送信的乃是老四府上的人吧?”

  陸長亭點了點頭,心說就算給你送了信你也趕不及啊。

  “不用他了,二哥留個人給你,你日後尋這人便是。若是在應天有了什麼急事,告知此人,他自然會動用應天秦。王。府的力量來為你辦事。”

  陸長亭這下是真驚訝了。竟是這樣捨得啊?

  陸長亭點頭應了:“那二哥的好意我便接下了。”畢竟日後若是真有什麼急事,自然還是找朱樉的人更為穩妥。

  朱樉這才笑了:“這樣才好,就算將老四氣死了,你也不許將人還回來。”

  陸長亭:……

  第212章

  朱樉果真執拗地留了下來, 他日日出入陸長亭的宅邸,初時還會小心翼翼些, 但朱樉怎能容忍這般謹小慎微?後頭便無所顧忌起來了。

  陸長亭看在眼裡, 總覺得頭上懸著的那把劍就快掉下來了。

  果然,等到這日陸長亭再進東宮,朱標便笑著問:“老二是不是打封地上回應天來了?”

  陸長亭乍然聽到這句話, 還差點將手裡的東西都打翻。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陸長亭將手裡的東西放好,點了點頭道:“是回來了。”

  朱標低聲笑罵道:“老二也太妄為了些!回來的時候倒是偷摸摸的,沒幾日就不作遮掩了,這是等著別人去尋他錯處呢……”

  陸長亭聽見朱標的口吻, 還略略覺得有些驚奇。朱標與朱樉的關係果然比別的兄弟更為親近些,大抵是年紀相近的緣故, 比起其他兄弟, 他們相處的時候便多了許多。因而朱標此時說的雖然是責備的話,但語氣中卻半點沒有這樣的味道,顯然他並未真因朱樉這樣的舉動而生氣,只是覺得朱樉行為有些不妥罷了。

  也正因為如此, 所以歷史上朱樉被降罪的時候,朱標才站了出來為朱樉求了情。

  “走吧。”朱標突然站了起來。

  陸長亭詫異地看向了他, 隨後便聽朱標道:“想來這時候, 父皇應當已經將老二叫到宮裡來了。”

  陸長亭站起了身,卻是有些驚訝:“我也同去嗎?”

  “嗯。”

  陸長亭也的確有些掛心朱樉,隨即便點了點頭, 跟著朱標一同出了東宮。

  等到了洪武帝的跟前,朱樉便已經跪在地上了。洪武帝面含慍怒之色,手中握著被折斷了的御筆,奏章散落到了地面上。只聽得洪武帝斥道:“你瞧瞧!多少人道你在封地過失重重了!如此時候,你還敢私自離開封地!”洪武帝是真的在發怒,五官都繃緊了,眼睛都微微泛著紅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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