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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朱樉和朱棣交流一番,他就會知道,當初和朱棣經他一番“提點”後的感覺何其相似。
陸長亭懶懶地打了個呵欠:“與那掌柜說起話來實在太過無趣……我回去讀書了。”
朱樉忍不住笑了:“倒是讀書都比和他說話有趣了?”
陸長亭點了點頭。被動讀書和主動讀書是全然不一樣的。陸長亭從來都不是狠不下心的人,若是心中真有決斷,自然應當全力以赴,而並非整日還挑挑揀揀,自己生出牴觸情緒來。
陸長亭的腦子其實相當聰明,若是不夠聰明,他也無法在風水行業發揮所長,二十出頭的年紀便敵過別人幾十歲的老頭子了。
陸長亭回去看書去了,朱樉倒是坐在廳里好一會兒都不知該做什麼。
……
北平燕王府中,朱棣剛剛回到了王府之中,面上冷漠。
誰都能瞧出來他此時的心情很是不好,因而誰人都不敢主動上前招惹,唯有一人主動撲到了朱棣的跟前,眾人正暗自感嘆著這人不知兇險的時候,卻見那人從懷中掏出一物來,遞到朱棣的跟前:“燕王殿下,這是從西安來的信,請殿下過目。”
眾人這才注意到這送信上前來的,並非他們北平燕王府的人。
朱棣將那人掃了一眼:“秦。王。府?”
那人點了點頭,也微微有些緊張,忍不住暗自嘀咕,這位燕王也著實太嚇人了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呢。
朱棣緊緊抿住了唇,送信那人看他這般模樣,就以為朱棣這是更為冷漠了。然而只有更熟悉朱棣的人,才注意到他抿唇不過是微微緊張罷了,實際上眼底是暈開笑意的。
朱棣很快拆了信,心想若是朱樉寄來的,那便直接燒了……
但是還不等朱樉將信展開,他就發現上面有個豆大的墨點,實在教人無法忽視。朱棣指著墨點,轉頭問程二:“我沒看錯?”
程二道:“主子,咱們應該都沒看錯。”
朱棣腦子裡過了一遍,想也不想便道:“那便是長亭寫的信了。”朱棣的心跳微微有些快,他可沒想到陸長亭這樣快便會給他寫信了。這是冰釋前嫌的前兆?
朱棣一邊想著一邊打開了折好的信紙,信紙上的摺痕和墨點清晰可見。
給堂堂燕王寄這麼個玩意兒,是多麼的侮辱人啊!
那送信的心裡正想著,但下一刻他卻見燕王微微笑了一下,面上的冷漠都褪。去了。
那送信的當然猜不透這燕王的心思了,若是他猜透了,他也就不會只是個送信的了。送信的人暗自撇了撇嘴。
朱棣展開了信,他已經做好了被斥罵的準備……哪裡知道打開來,就那樣簡略的兩句話。一時間,朱棣的表情有些複雜。
程二忍不住問:“主子,長亭說什麼了?”
朱棣搖了搖頭:“沒什麼。”話說完,他自己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長亭故意將信寫成這般,是為了讓他勿要自作多情吧。
可是……從長亭寫下信起,便說明他心底已有動搖了啊。若是真正對這等事牴觸萬分,恨不能淨眼的,又怎麼會再願意與他有半分牽扯?放手讓長亭去西安,他終究還是賭對了!
朱棣臉上的笑容越發地濃厚起來,最後他甚至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那送信的小心地問:“燕王殿下,回、回信嗎?”
“回!”
————
轉瞬便是半月過去。
陸長亭中間又去了幾次酒樓,與那史二叔逐步達成了“合作”,史二叔果真也是個會風水的,他逐步在陸長亭面前展露出了自己的本事,並且還裝作一副我都是為你好,所以才特地教給了你的姿態。但實際上,史二叔所教授的這些,在陸長亭跟前實在不值得一提。陸長亭在史二叔跟前表現得向來高傲,史二叔也不在意,只是笑笑,然後囑咐陸長亭使一些風水手段,務必將朱樉給坑了才好。
對於白蓮教來說,這是莫大的機會,之前哪怕是借用鄧妃之力,也無法對朱樉下手啊……他們從陸長亭的身上看見了曙光,卻不知道陸長亭從他們身上看見的是笑話。
陸長亭似笑非笑地應了,讓那史二叔好好等著,之後便很少往酒樓去了。
只不過這時候酒樓已經在走背字運了。
生意驟降,這只是個開始。
當史二叔發現附近的酒樓生意越發紅火之後,他只懷疑是不是這些酒樓在與之競爭,卻半點也沒懷疑到陸長亭的身上去。他自詡風水本事高,然而當局者迷,哪裡會想到別人會在他身邊布下風水,用的還是他們同樣的手段。
這處酒樓其實在幾年經營下來,早已經成為白蓮教一個不小的財政來源了,要知道做酒樓賠的賠死,賺的賺死,他們可從中獲利了不少。他們賺了大明百姓的錢,到頭來還要干大明政府。這是朱樉很不痛快的一個地方。
陸長亭就看著酒樓一日比一日虧損,史二叔與他說話的時候,也多有心神不寧之時。
史二叔還坐在陸長亭的對面,低聲埋怨:“一直以來酒樓盈利都不錯,近來卻跟中了邪一般,頻頻出事……”
陸長亭遲疑地出聲道:“會不會是風水……”這話由陸長亭一說,史二叔反而一口否決了:“不可能!誰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陸長亭淡定地看著他,心說,我啊。
史二叔搖搖頭,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大力催促陸長亭快點搞死朱樉。畢竟若是酒樓的事解決不了,秦。王。府的事也解決不了,陸長亭猜測待他回了白蓮教,會被教中人斥罵瞧不起的。畢竟此刻史二叔的焦灼不似作偽。
陸長亭咬了咬牙,裝作很是掙扎地下了這個決定,他點了頭:“就這幾日吧……”
說罷,陸長亭便起身往外走去。
史二叔看著他的背影,緩緩鬆了一口氣。
他哪裡知道,自己的這口氣松得實在太早了。
陸長亭回到馬車上,面上表情頓時就收了起來。
待回到王府之後,朱樉便將他叫到了殿中去,朱樉面上帶著很是濃厚的喜色:“長亭,我也不知是否真是那風水影響了他們的氣運,但是啊,剛才傳來消息,說是青州府拿下了不少白蓮教眾!其中還有幾個白蓮教的道長!”所謂的道長,就是早期進入白蓮教的,和普通的教眾大有不同。可以算作是其中部分的領頭人了。
“這個消息將由我親自派人在城中布示。”朱樉臉上的笑容痛快極了。白蓮教玩兒的都是損招,讓朱樉甚為惱火,此時若能發泄,他恨不得將白蓮教整個都端了才好。
“青州府?”陸長亭捕捉到這個詞,也就順嘴感嘆了一句。
朱樉卻是特地為他解釋了一下:“青州府乃是老七齊王的封地。”
陸長亭恍然點頭。就是上次那個模樣傲然的王爺!看他行事作風,就知道白蓮教落到他手中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
“看來這幾日那掌柜要大發脾氣了。”
朱樉陰沉沉一笑:“還早著呢,還沒到他們流血的時候呢。”
陸長亭跟著笑了笑。他就等著拿下白蓮教了。
“二哥,若是沒有別的事,我便先回去了。”
朱樉的面色有些古怪:“又回去讀書?”
陸長亭看了他一眼:“是,二哥還有事?”
朱樉摸出了一封信,口吻很不高興地道:“老四的。”
陸長亭都快將自己讓人送到燕王府去的那封信給忘記了,畢竟送信那時候正是他睏倦的時候,何況時間也過去好久了……此時乍然拿到回信,這回倒是陸長亭的面色古怪了起來。
朱樉疑惑地看了看他。
他還當長亭收到這信會很是開心呢!怎麼面色反倒如此古怪?難道是和老四有矛盾了?朱樉原本是應當開心的,但此時他更多倒是想著如何解決二人的矛盾。朱樉心道,兄長不好當啊!
還不等朱樉感慨完,這頭陸長亭已經收拾好面部表情,並且迅速抓著信走了。
朱樉:“誒?”
陸長亭回了偏殿之中,將那信迅速拆開來,原本想看,但是陸長亭又生生忍住了,乾脆將之壓。在了硯台之下……
先不看先不看,若是此時看了影響心情,豈不是連讀書都不能好好讀了?陸長亭想著這點,一邊拿起了書。但是就算不看,朱棣對他的影響也依舊存在啊,陸長亭半晌都未能看進去。
陸長亭皺了皺眉,心底對朱棣有些不快。
若非朱棣扔給了他這樣一個大難題,他又何必如此?
陸長亭猶豫了一下,將書放到一旁,伸手便去拿信,誰知道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書堆,陸長亭趕緊去接書堆,腿卻是狠狠撞在了書桌腿上,書桌晃了晃,硯台翻倒,帶著那張信紙,啪一下全澆了上去。
陸長亭傻了眼。
這下好了,不用看了,不用難受了……
陸長亭將那信紙抓起來,墨水已經將整張紙都浸染了,只能模糊辨出幾個字的胳膊腿兒,多的便沒了,想要猜出整封信寫的什麼太難了。
陸長亭無奈地吐出一口氣。
難道他要回個信,讓朱棣再寫一遍?陸長亭沒這麼大臉,他只能假裝看過了,將那沾染墨跡的紙張摺疊起來,重新放回信封之中,然後收在匣子裡。
等這一系列動作做完,陸長亭才發覺到自己腿上傳來了陣陣的疼痛感,他忍不住彎下腰揉了兩下,誰知道越揉越痛,陸長亭不得已,只能讓人去請大夫了。
一會兒的功夫之後,來的倒不是大夫,而是御醫。這是洪武帝特地撥給兒子。
跟著御醫來的還有朱樉。
他們都以為陸長亭出了什麼大事,誰知道陸長亭面癱著臉,默默地挽起了褲腿,露出了一截青了的腿。
御醫嘆了口氣:“怎的這樣不小心?”
朱樉緊緊盯著陸長亭的腿看了一會兒,白皙的肌膚和青紫的痕跡緊密合在一起,看上去還挺好看的……咳。他怎麼能這樣想呢?朱樉趕緊打消了自己的念頭。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陸長亭也不看書,安安心心上。床休息去了。
接下來兩日,陸長亭都沒往酒樓去了,但是白蓮教被抓的消息卻在外面鬧了起來。而這個時候,酒樓里鬧起了鬼。
白蓮教的人本就因為青州府那頭的人被抓了而有些人心不穩,加上朱樉也是一副躍躍欲試,準備要拿白蓮教開刀的樣子,白蓮教的人有了心理壓力,又一面記掛著陸長亭的事,這之後便是最容易受影響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