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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衍說罷,便讓小沙彌在屋中擺了棋盤,泡了熱茶。
朱棣挑了挑眉,添了一句:“給長亭備些點心。”
道衍點頭道:“那小沙彌知道的。”
很快棋盤茶點都來了,小沙彌笑著放了一碟點心和一杯茶在陸長亭的手邊,無意間對上陸長亭那張臉的時候,小沙彌還臉紅了一下,隨後趕緊出去了。
陸長亭不明所以地沖小沙彌眨了眨眼,小沙彌對上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頓時更為臉紅,趕緊小跑著出去了。
陸長亭眨眨眼:“道衍師父寺中的小沙彌怎的這樣害羞?”
坐定後的朱棣和道衍聞言,同時轉過頭來看陸長亭,就見陸長亭半掩在被子裡,露出小半張臉,乍一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小姑娘窩在裡頭。也難怪那小沙彌作那般反應了……
幸而慶壽寺中人都是認識陸長亭的,不然怕是還以為朱棣帶了個姑娘藏於室中,還是在寺廟之中行這等苟且事。
朱棣想一想便覺可怕。
道衍笑了笑:“各人性格各不相同,我怎麼會知曉為何呢?”
陸長亭本來也就隨口那麼一問,當然也不求得到什麼答案。朱棣和道衍繼續下棋,陸長亭也吃不下什麼東西,待下人端來藥喝了後,陸長亭便覺得腦子越發睏倦沉重,便乾脆地睡了過去。
這一睡,便又睡到了黃昏,陸長亭覺得腦子清醒了不少。
朱棣和道衍卻已然不在屋中了。
陸長亭嗤之以鼻,就知道這兩個人湊在一塊兒肯定是有話要說的,還說什麼陪他……
陸長亭由王府下人伺候著洗漱了一番,自己用了點食物,然後就又窩到床上去了,隱隱約約陸長亭聽見了外面的吵鬧聲。
難道還有人敢在慶壽寺鬧事?陸長亭將小沙彌叫了進來詢問,小沙彌臉上掛著笑容,道:“外面又來了人,說是想要在慶壽寺借住幾日呢。”
哦,原來是香客。陸長亭頓時就不操心了。
這應當不會妨礙到朱棣的安危,他自然不會再管。
陸長亭道了謝便讓那小沙彌出去了。
待小沙彌出去之後,陸長亭才陡然想起,這和上午的不是同一個人,是因為上午他說了那句話後,道衍便上了心,立即給他換了人?
正想著呢,屋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這時候已經是黃昏了,一層昏黃的光裹著紅霞披散在他的身後,襯得站在門口的人倒像是踩著紅雲背著霞光而來的佛。
只是等人走近了,陸長亭就知道,這位可不是什麼佛。
“怎麼只道衍師父一人?”陸長亭不死心地再三掃了掃他的背後,卻是什麼人也沒瞧見。
朱棣呢?
道衍淡淡笑道:“找王爺?許是有事,程二前來將人請走了,入夜前應當會回來的。”
陸長亭點點頭,心頭卻有些尷尬。
道衍和他之間也就比陌生人的關係好那麼一些,而和朱棣相比,卻是全然比不上的,他能在朱棣跟前自在閒適,但在道衍跟前卻做不到。
道衍可不管陸長亭心底怎麼想,他緩緩地走上前來,然後伸出了一直藏在背後的手,只見他手裡正端著一碗藥。陸長亭頓時有種老巫婆要毒害白雪公主的即視感。
陸長亭被自己大開的腦洞驚到了,身體倒是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道衍微微挑眉:“長亭不喝藥?”
陸長亭估摸著他應當只是去熬藥那兒,順便幫他將藥給端過來了,道衍哪有那麼大心還特地送藥來毒他!陸長亭點頭道:“要喝。”說罷,一邊伸手接過了藥碗。
就在陸長亭仰頭喝藥的時候,道衍突然出聲問:“腦袋撞了?”
陸長亭手一抖,差點灑在被子上。
是了,道衍通醫術,恐怕光是瞧著他這碗藥,就已經知道他得的是什麼病,吃的是什麼藥了。陸長亭頓時一陣無奈,這不還是沒瞞過道衍的雙眼嗎?
“怎麼會將腦袋撞了?”道衍又問。
陸長亭喝完藥,抬起頭來就正對上道衍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揶揄他一般。
於是陸長亭面無表情地道:“因為來到慶壽寺,心情過於激動,便不慎撞上了。”
道衍搖頭:“長亭這話我是不信的。”說罷,他隨手捏起一塊點心,遞到了陸長亭的嘴邊,“去去苦味兒?”
陸長亭皺了皺眉,若是朱棣遞來他自然吃了,但道衍不一樣。
道衍抬起手自己看了看:“也不髒啊。”
正巧這句話給陸長亭找到了藉口,陸長亭搖頭道:“別人遞的我都不吃。”
道衍無奈只得扔掉,還抽出手帕來擦了擦手,不過這個動作放在他的身上可不會顯得女氣,莫名還讓人覺得挺優雅的。
“你頭還暈嗎?”道衍問。
陸長亭點點頭,所以你也別和我說那麼多話了。
道衍走到一旁坐下:“那你睡吧,我在這裡瞧著你。”
陸長亭搖頭道:“不必了,道衍師父回去歇息便是。”
“腦袋上的毛病可不是小事,雖說吃了藥,但也總要細心盯著才好,待到燕王歸來時,我離開便是。”道衍口吻平淡地道,仿佛真的只是在變換身份後,作為一個老師來關心自己的學生。
陸長亭還能說什麼?話都讓道衍給說完了。
陸長亭一向認為自己懟人的功力是越過平均水平線的,但到了道衍跟前,竟然半點都不管用了。
“待日後你在我這裡學成了,自然也就自己能瞧病了,我便不用這般操心你了。”道衍緊接著說道,像是真的在關心陸長亭一般。
陸長亭含糊地“嗯”了一聲,然後閉上眼作出了睡覺的姿勢。道衍見狀自然閉口不言。
這一睡,陸長亭還真的睡著了,等聽見推門聲醒來的時候,陸長亭都不由覺得自己的心挺大,竟然還真的在道衍跟前睡著了。
陸長亭掀開被子爬起身來。
他總覺得睡得久了些,反而將腦子睡得更蒙了,連帶視線都不如何清明,陸長亭就只能隱約瞥見朱棣進門來了。
朱棣進門便先道了一聲:“有勞道衍為我照顧長亭了。”這親疏一下子就在朱棣口中被拉了開來。
道衍淡淡一笑:“既然燕王歸來,我也該將長亭還給燕王照看了。”說罷,道衍毫不留戀,快步走了出去。
朱棣臉上的神色頓時好看了許多,有人這般識趣,他的臉色能不好看嗎?
“覺得如何了?”朱棣走到床邊問。
“睡蒙了。”
朱棣對上陸長亭那張睡意惺忪的臉,可不是睡蒙了嗎?一雙桃花眼又像是蒙著一層霧氣般了,端的是漂亮動人。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若是能起身,待會兒便與我一起在慶壽寺中走走。”
陸長亭也正想走走呢,這般睡下去可實在了不得。
陸長亭和朱棣說了會兒話,視線漸漸清明了不少,他再度朝朱棣看了過去,發現朱棣額上還滲出了點兒汗,應當是回了慶壽寺便直奔這裡了。
朱棣許是趕路趕得有些口渴了,他轉身去拎茶壺,拎起來又無奈地放下,忙將下人叫進來去準備了一壺新的。
“壺裡的茶水喝光了?”
朱棣點頭。
陸長亭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看來道衍也的確在這裡陪了他很久。
待到朱棣解了渴之後,陸長亭才注意到他微微鬆了一口氣,陸長亭站起身,穿好外衫,道:“現在就去走走嗎?”
朱棣無奈一笑:“你得先讓我吃些東西吧。”
陸長亭汗顏,忙端著自己的點心碟子到了朱棣的跟前,朱棣對這些點心並不大感興趣,但此時用以解飢餓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朱棣匆匆吃了幾塊,還順手抓起一塊送到陸長亭嘴邊,陸長亭猶豫一下,張嘴吃了。
反正……反正朱棣和道衍是全然不一樣的麼。
陸長亭毫無壓力地雙標著。
朱棣陪著陸長亭在院子裡轉了轉,只是才轉了沒一會兒,就聽見慶壽寺里再度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有人高聲罵道:“你這慶壽寺,枉為佛祖之地……”
陸長亭不由看了看朱棣:“這是出事了?”
“應當是香客在鬧事,不必理會,道衍自會處置好。”
陸長亭心說我也很是相信道衍的能力啊,若是他都不能解決的事,那也沒幾個人能解決了吧?
在陸長亭心底,道衍的等級也就比朱棣差上那麼一丟丟。
雖然說兩人是不用管,但是前院吵起來,他們在後院都聽見聲音了,還聽得耳朵疼。
那香客可著實太過能鬧騰了。
陸長亭和朱棣都實在忍不住皺眉,最後朱棣面色一冷,乾脆遣了親隨去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陸長亭和朱棣在後院裡走了沒多久,就聽見前面的聲音漸漸小了,直到最後完全消失。陸長亭不得不感嘆,燕王的名頭還是很管用的。
過了沒一會兒,親隨便回來了,面上不帶憤怒也不帶笑容,他很是客觀地敘述了前面發生的事。
原來是有個香客,帶了一家子前來,非要留宿慶壽寺,說是沾一沾佛氣,好讓幼子得以平安長大,但是卻沒想到在慶壽寺後,別說沾佛氣了,那小孩子反倒是自打進了慶壽寺就哭鬧不止,到了今日下午更是哭得快要厥過去一般,於是那香客便一口咬定是慶壽寺的問題。
陸長亭聽罷,只覺得這慶壽寺可真冤。
你不就平日裡捐了些香火錢嗎?你家孩子哭鬧不停,關人家什麼事?這倒是跟慶壽寺鬧起來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第一時間難道不應當去快些請個大夫嗎?還有這功夫和慶壽寺掰扯?陸長亭倒是有些同情那個孩子了。
親隨又緩緩道來了處事結果。
“屬下趕到的時候,有人認出了屬下乃是燕王府的人,而後又見到了王爺的親兵,那香客便什麼也不說了。之後道衍主持帶了兩名小沙彌,請那香客到禪室去解決麻煩了。”
陸長亭聽罷,頓時更想笑了,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以為自己捐了香火錢,便覺得慶壽寺可以任他撒野,但是面對燕王府卻又不敢冒犯半分,於是自己一下子就規矩了。
朱棣聽罷,揮了揮手讓親隨跟在後頭去了,別的倒是不用再問了,畢竟這樣的小人物,做的都是不入流的事,都根本不值得朱棣去關注。
陸長亭和朱棣在院中轉悠一圈後,便去用齋飯了。說是齋飯,但是為了給陸長亭補一補身體,端上來的都還有什麼雞湯之類的葷腥玩意兒,這也是在主持的默許下進行的,簡單說就是給開了個小灶走了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