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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們擁堵進來,很快將柵欄前圍了個結結實實、密不透風。而那掌柜此時就如同擺在案板上論斤叫賣的豬肉一般,被百姓們的目光凌遲著、嘲諷著、厭惡著。

  掌柜的臉色漲紅,陸長亭甚至有些擔心他會不會一口氣喘不上來。

  但禍害總是遺千年的,哪怕掌柜這時候都快氣得厥過去了,他也依舊好好地活著。

  陸長亭掃了一眼人群,還發現了幾個熟面孔。

  三子是一個,計寶山是一個,卻還有史嘉賜在列。

  掌柜很快也發現了三子和計寶山,頓時面如土色。

  他心中可氣恨極了!這兩人,一個背叛了他害他栽入牢獄,而另一個若非因為他,自己也不會和燕王府的人對立上,這陸長亭不找他的麻煩,燕王又怎會出手呢?

  可以說,若沒有這二人,自己便還是那個整日坐著便能數錢的當鋪掌柜!

  掌柜光顧著憤恨了,他卻忘記了他曾經對這二人做了什麼。

  見人都已到齊,知縣一拍驚堂木,怒喝道:“堂下所跪人犯可是北街當鋪掌柜伏志?”

  陸長亭淡淡挑眉,原來這掌柜名叫伏志,聽這名字可就起得不好。志氣都伏了,可不正是說他這人慣會踩低捧高、伏低做小嗎?

  伏志悶聲應道:“是小人。”

  接下來,便是知縣令人悉數他的罪狀,其中最為過分的一條,便是綁架夥計三子。而三子此時也被衙役架上前來,跪在了伏志的身邊。

  雖說三子是受害者,但面對三子的時候,知縣也依舊是滿面冷酷,問起話來,更是有種句句帶刺的感覺,引得陸長亭忍不住多看而來這知縣兩眼。

  是這知縣辦案一向如此威嚴姿態嗎?還是他今日心中不快,這才發泄到了三子的身上?

  陸長亭擰了擰眉,不管是哪一種,反正他都不喜歡北平的大小官員。

  審案的過程並不複雜,因為證據都在,加上朱棣這個燕王作為證人的緣故,很快他便被定了罪。

  而陸長亭卻出聲道:“大人,聽聞縣衙之中有陰陽學,可是如此?”

  知縣眼底掠過了一點兒不耐之色,但礙於朱棣在側,還是開口應道:“不錯。”

  所謂陰陽學,學的乃是周易文化,其實和風水師倒也相似,至少他們能看出煞氣所在。之前陸長亭先入為主,被知縣的態度所影響,這才忘記了陰陽學的存在,此時踏入衙門,他才陡然想起,這當鋪掌柜的其它罪過並非不能定的,而是要靠衙門的人來定,現在這伏志已經被定下一罪,陰陽學的人應當不會介意,去瞧過之後實話實說再給伏志安一樁罪名。

  縣衙里的人都是會見風使舵的,此時伏志敗局已成,而朱棣又站在這裡,這些人應當不會推脫和撒謊。

  陸長亭此時不得不讚嘆一聲,朱棣高明!他請了百姓前來,那麼只要是有理有據的請求,知縣就不敢輕易推脫,不然便會使得他在百姓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瞧瞧,此時陸長亭說到陰陽學的時候,知縣雖有不快,但的確無法一口截斷。知縣的面色冷了冷,道:“請陰陽學做什麼?”

  “我通些許風水,早前看出這位當鋪掌柜使用不法手段,改變風水,以謀奪他人財氣!當然,這話我一人說了不算,知縣可請陰陽學的人前去查探便知。”

  伏志驚恐地回過頭來瞥了陸長亭一眼,此時伏志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陸長亭從來就不是什麼圖一時好玩兒,非要與他較勁的紈絝子弟!陸長亭從一開始就盯上了他,陸長亭早就發現了他鋪子裡的風水是謀奪他人財氣的!

  伏志氣得急急地喘了兩下,目光憎恨地緊緊盯著陸長亭。

  知縣此時面上不耐之色更重,他冷聲道:“去叫陰陽學的人。”說罷,他又盯著陸長亭道:“看在陸公子乃是燕王府門人的份兒上,本知縣也不多作追究,但既是燕王府門人,陸公子便該知道,自己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燕王!身為庶民,怎能在本知縣說話時肆意插嘴呢?”後面這段話可是被他說得鏗鏘有力,嚴厲至極。

  陸長亭這時候其實也有些淡淡的後悔,的確是他一時忘記了這般禮儀,才會將把柄遞到了對方的手裡,反倒還借著自己暗諷了燕王馭下不嚴。陸長亭忍不住有些憋氣。

  是他這些日子過習慣了,竟然就真的變得懶散了,這點兒規矩都記不住!

  朱棣察覺到陸長亭面色有異,不由得將手往後面探了探,正好拍在陸長亭的手背上,這便算作是安撫了。

  隨即,朱棣也不看那知縣,而是看向了伏志,冷聲道:“這犯人著實沒有規矩,竟敢迴轉頭來,用憎恨的目光看著本王!難道今日你的罪過都本王污衊你不成嗎?”

  知縣頓時覺得臉有點疼。朱棣這段的話在他看來,就是故意用來打他臉的。

  說他衙門裡的人也不懂規矩,這般放任犯人。

  知縣厲聲道:“還愣著做什麼?”

  兩旁衙役立即上前,重重地將伏志直接扣在了地面上,伏志的額頭“砰”的一聲撞擊在了地面上,陸長亭光是聽著都覺得疼,等伏志抬起頭來時,額頭上已經帶上淤血了。

  知縣道:“小懲大誡!如此不敬燕王殿下,沒挖走你這惡徒的眼珠子,便已是開恩了!”

  陸長亭忍不住嘴角抽抽,他算是聽出來了,就審個犯人的功夫,這知縣和朱棣都是話里話外在坑對方呢!這知縣的膽子也著實太大了些!這些話百姓們聽著沒什麼問題,但朱棣這樣聰明的人會聽不出嗎?

  這知縣心底就不快到這種地步了?

  很快,陰陽學的人被請了上來,陸長亭好奇地轉頭看去,卻見那是個四十來歲,頭髮散亂,沒有半點官吏模樣的男子。

  陸長亭實在有些失望,不過想到有些男子是不太會打扮自己的模樣,陸長亭按捺下心中的失望,等那男子開口。

  那男子面對知縣,唯唯諾諾,說話都說不清楚。

  陸長亭頓時更失望了。

  朱棣不由得又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知縣將陸長亭的話,轉述給了那男子聽。男子應了,說這便前去查探。

  於是計寶山站出來,主動表示他就是受害者之一,然後便要帶著男子查探。

  陸長亭微微安心,心道,不管這男子唯唯諾諾還是說話不清楚,又或是打扮邋遢,只要他能瞧出煞氣就好。

  男子走後,伏志的其它罪行自然都被一一定下。

  而伏志的同夥,那個被畫下來的男子的畫像隨之也被呈到了知縣的面前。

  知縣看了一眼:“這人是他的同夥?”

  “不錯。”三子道:“這是小人口述,陸公子親筆畫下的人像。”

  知縣按了按畫像,“這個畫像不得作數,若要張貼緝拿布告,須得讓縣衙中的畫師來畫。”

  言下之意,便是認為陸長亭的畫是不過關的。

  陸長亭不由皺眉。

  三子畢竟沒多讀什麼書,描述的時候都只能磕磕絆絆說個大致,這張畫像可有不少內容還是自己推斷得出的!若是光靠三子口述,縣衙里的畫師能畫嗎?

  這知縣不信任他,他還不信任這縣衙畫師呢!

  朱棣繼續按了按陸長亭的手背。

  陸長亭忍住了沒有辯駁知縣,沒關係,他身後還有個朱棣,朱棣說不定還有別的法子。

  只是這時候陸長亭的面色難免冷了冷。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陰陽學的人回來了。

  那男子走進來,衝著知縣拜了拜,“稟報大人,小的已經去瞧過了。”

  “如何?”

  男子咧嘴笑道:“分明是無稽之談!那裡,哪有什麼……哪有什麼煞氣呢?哪有什麼風水陣呢?這哪能謀奪別人的財氣呢?”

  聽他一口氣說了三個問句,陸長亭差點忍不住一口鹽汽水噴死他。

  知縣轉頭看向陸長亭,不知道是不是陸長亭的錯覺,他總覺得知縣臉上的表情溫和了一些,但卻更讓陸長亭覺得厭惡了。

  知縣問:“陸公子可還有何話要說?”話說完,知縣尤覺得不滿足,於是又嘆道:“本知縣知道陸公子是心急定下這惡徒的罪名,但在縣衙之中,凡事講究一個證據,既然陰陽學的人都已經瞧過,說是無事了,那麼陸公子之說自然也就不成立了。陸公子年輕氣盛,日後還要多加細心財是啊!”

  向來都是陸長亭將別人氣個倒仰,從沒有人將他氣得難受的時候。

  這知縣說話越來越難聽,這會兒,陸長亭倒是變得無比冷靜了。

  朱棣不知道陸長亭已經冷靜下來了,他又拍了拍陸長亭。

  陸長亭瞥了一眼他的側臉,朱棣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冷硬無比了,頗有些隨時要為陸長亭找回場子的味道。

  陸長亭挪開目光,再度看向了那陰陽學的男子。

  他總算知道朱棣為什麼要他握有確切的證據,而不能靠風水來對伏志定罪了,不僅是因為知縣的偏見,還因為這縣衙里的陰陽學屁事都不頂用。

  陸長亭看向那男子的時候,目光已經轉變為冰冷至極。

  這般沒本事的人,竟然也能留在陰陽學!

  陸長亭正要出言退讓一步,畢竟此時不利於他,再強辯也沒有作用。誰能想到周圍的百姓卻是出聲道:“知縣老爺,這個陸公子很有本事的咧!”

  “是啊是啊,那誰都解決不了的林家之事,都是被他解決的咧!”

  “是啊,若說他都沒有本事,那也不知曉誰才有本事啦!”

  自從陸長亭幫林家解決了災禍之後,林家事儼然成為了一個傳說,在北平城中傳播開來,眾人說起陸長亭的時候,那可都是驚嘆不已,若不是普通人都沒什麼錢,那可都恨不得請陸長亭前去才好呢!何況陸長亭出自燕王府,就又給他身上添了一層光,百姓們只覺得能得到燕王肯定的,那必然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誰讓燕王是當今皇帝的兒子呢?而老百姓們對於皇權是無比崇敬的,不會有半點懷疑和不敬。

  這些百姓們一個開了口,第二個也就跟著開了口,很快大堂之上便變得吵嚷了起來,知縣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厲聲道:“肅靜!大堂之上豈容得爾等喧譁?若按照你們所言,難道縣衙的陰陽學還不如一個少年嗎?”

  百姓們頓時噤聲,誰都不敢開口再說話。

  知縣的官威還是相當唬人的。但他絕對想不到,燕王也是很護著自己手底下人的。

  朱棣淡淡出聲道:“百姓之言,怎能不聽?這麼多百姓,這麼多雙眼睛,他們都瞧出了我府中陸長亭的本事。知縣又怎能一言斷定,他年少,便是沒本事呢?凡君子者,不因人的衰老而蔑之,更不會因人的年紀輕,便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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