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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去看望受災的百姓,當他穿著盔甲在身的時候,無疑能帶給那些百姓更多的安全感。

  陸長亭被扔在了院子裡,和道衍待在一處。

  道衍抬頭看了看天,低聲道:“這兩日怕是都不能歸去了。”

  陸長亭不由驚訝問道:“道衍師父如今已是慶壽寺主持,現在不回去,沒有關係嗎?”

  道衍被噎了噎,他原本還等著陸長亭驚訝地問他,何出此言,誰知曉說出口的卻是這樣一段話。道衍無奈地答道:“主持並非要時常在寺中。”若是限制頗多,他也不會到慶壽寺中做主持了。

  陸長亭點了點頭。

  他想起歷史上記載,道衍在慶壽寺任主持的時候,總是在慶壽寺和燕王府之間來回奔走,這慶壽寺果真是限制不了他的。

  道衍忍不住道:“陸小公子可了解過術數?”

  “知曉一二。”

  “陸小公子便當真沒想過修習此術嗎?”

  陸長亭心道,要是我學了,那不就是跟你道衍搶飯碗了?

  陸長亭無比堅定地搖了搖頭。

  道衍面上的遺憾之色極為濃厚,“若是陸小公子能隨我修習術數,那便再好不過了。”

  陸長亭不信道衍是真的愛才,於是他便搖頭,極為直白地道:“燕王身邊會術數的,有道衍師父便足以。”

  道衍笑了笑,“那不說術數,陸小公子可想過學岐黃之術?”

  陸長亭照舊搖頭,“學來沒意思。”

  “為何?”

  “我沒有那個救濟天下的胸懷,何況醫者不自醫,學了也沒甚意思。”

  “那……”

  這次不待道衍說完,陸長亭便已經出聲打斷了他,“道衍師父,我想佛法我就更不必學了,我這輩子還不願出家。”陸長亭眨了眨眼,“我還要娶媳婦的。”

  道衍被逗笑了,“那便罷了,陸小公子實在是個通透之人。”

  陸長亭這會兒心底鬆了一口氣,被誰瞧上都好,他都著實不願意被道衍瞧上。

  道衍突然揚起頭看了一眼天,“要下雪了。”

  陸長亭也會粗淺地瞧一瞧天氣,他仰頭看了看,不得不感嘆道衍的反應之快,瞧著模樣,的確是又要下雪了。陸長亭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道衍便已經先伸手,抓住了陸長亭的手腕,帶著他往屋檐下去了。

  道衍的手骨節分明,看上去瘦弱,但卻極為有力。

  難怪昨夜他獨留於馬車上的時候,卻絲毫不慌亂了,想來也是有著自保能力的。

  “道衍師父認為今日那些蒙古兵還會再來嗎?”陸長亭出聲問。

  “這是必然的。”道衍毫不猶豫地道。

  道衍或許不擅戰術,但他卻極擅人心,那些蒙古兵不會心甘情願地敗走,一場大雪,對於他們來說,便是最好的時機了。

  道衍又道:“陸小公子可能猜到那些蒙古兵是如何攻進城來的?”

  “我知不知道沒關係,燕王知道就夠了。”還能是如何攻進來的?這城雖然破,但也沒有這樣快便被攻破的道理,何況正值冬日,若是沒有好處撈,好端端的那些蒙古兵來攻打明軍做什麼?自然是城中有內應,跟人家蒙古兵談好了條件,才會招致這樣的結果。陸長亭自認算不得如何聰明,但這點兒他還是能推測出來的。

  陸長亭一時間忘記了,自己的一味迴避,只會讓道衍更注意到他。

  這會兒道衍心中就在納悶,這樣的少年,怎麼就懂得話不言多的道理了?

  道衍似乎有意和陸長亭親近,這個話茬說不通,那便換一個話茬接著往下說。道衍實在太有本事,雖然他的模樣令人畏懼,但他真要與你交談的時候,卻能很輕易地令你感覺到舒適,陸長亭能隱隱感覺到,道衍的話里會帶上一些導向性,讓人不自覺地順著他的思維往下走,陸長亭是絕做不到這樣的,也正是因為如此,陸長亭才覺得道衍的本事實在可怕。

  他不僅僅是個會醫術,會術數的和尚,他還是個極為擅長操控人心的謀士。

  他們站在屋檐下閒話了一會兒的功夫,院子裡就下起了大雪,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道衍的目光落在陸長亭的身上,陡然間想起了什麼,忙出聲問道:“陸小公子可要罩個披風在外頭?”大約是見多了朱棣這般照顧陸長亭的模樣。

  陸長亭縮了縮肩膀,是有些冷,他正要轉身進屋去拿,道衍就已經當先進門去將披風給他取出來了。

  陸長亭頓時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多謝道衍師父。”陸長亭伸手去接披風,道衍卻是直接給他罩上去了,只不過道衍照顧人的業務著實沒有朱棣熟練,陸長亭整個人都被蒙了進去。

  道衍發覺到自己這動作頗像是套麻袋,頓時也有些尷尬,忙給理好了,然後就收回手,若無其事地道:“今日怕是又有夜襲了。”

  陸長亭低頭自己理了理披風,黑色的披風襯得他的面容越發白皙好看。

  道衍的目光不自覺地順著他臉龐的弧度看了下去,最後目光定格在了陸長亭拴披風而靈活打著結的手指上。

  陸長亭渾然不覺,等他打好結了,渾身暖融融了,這才抬起頭來。

  他看見道衍的模樣像是在……發怔?

  “道衍師父?”

  道衍回過神來,嗓音低低地道:“隱約記得上回燕王說陸小公子名長亭,可是如此?”

  “是。”陸長亭有些摸不著頭腦。

  道衍點了點頭,一副暗暗記於心的模樣。

  正巧這時候朱棣回來了,他大步跨進院子來,頭上鋪了一層雪花,整個人都給染白了,但是他的腰背依舊挺得筆直,半點沒有因為寒冷而瑟縮的意思。

  整個人都帶給人一種穩重堅固如青山的味道。

  陸長亭的心不自覺地就踏實了下去,他差點就衝著朱棣來的方向條件反she地喊上一聲“四哥”。

  朱棣的目光落到陸長亭的臉上之後,不自覺地笑了笑,問:“怎麼還站在外頭?”

  “與道衍師父閒話了幾句。”陸長亭很是誠實地交代。

  朱棣輕笑一聲,“算了,裡面的味道本來也不好聞,別進去了,走,去用飯吧。”說罷,他才看向道衍,道:“道衍與我們一同用飯吧。”

  道衍點了點頭,向陸長亭看去,這回卻只能看見陸長亭的後腦勺了。因為朱棣已然摟著陸長亭往前走了。道衍頓了頓,也拔腿跟了上去。

  弄得一邊的程二特別摸不著頭腦,之前在應天府的時候,自家主子還跟道衍師父相談甚歡,且對其頗為重視的模樣呢,現在怎麼突然間,就變了個姿態了?程二撓了撓頭,主子的心思真是一日千里啊!

  燕王府的親兵就在城中搭了帳篷,想一想也知曉,他們的吃食會好到哪裡去呢?說是用飯,其實也就是吃些乾糧,再燒點湯,湯裡帶點兒葷腥,但那個味道實在不大好喝。陸長亭走進帳子裡,聞了一下就覺得有點兒難受。旁邊的士兵倒是高興得很,抱著碗,見燕王進來了,都有點兒捨不得松嘴放碗。

  而朱棣也對此頗為習以為常了,他吃的食物與這些士兵也沒什麼區別,只是他用的碗筷要更乾淨些罷了。

  有人進來搭了桌子,朱棣拉著陸長亭也就圍坐下去了,道衍對這頓飯的接受度倒是比對那屋子的接受度高,道衍很是淡定地跟著坐下來,三人圍著用了飯食。陸長亭本來喝不下那湯的,全是肉的葷腥味兒,沒點別的調味料,給陸長亭的感覺就像是豬肉擱進去浸了一下似的,這還能喝下去嗎?

  還是朱棣拍了拍他的脖子,低聲道:“喝點兒湯,才能暖暖肚子,不然凍起來難受。”

  陸長亭猶豫地端起了碗,朱棣直接在碗底一推,陸長亭被迫張開了嘴,湯就給灌進去了,道衍在一邊看得都有些愣,沒想到朱棣手段這樣簡單粗暴。

  陸長亭倒是不覺得奇怪,朱棣就是這樣的人。溫柔起來的時候,格外的溫柔細緻,姿態不容拒絕的時候,那便是真的極為堅決粗暴。

  湯咕咚咕咚下了肚,陸長亭的確覺得胃裡驟然暖了不少,比起那些乾糧,這個吃起來舒服多了,就是味道……怪了點兒。這時候道衍跟著面色平淡地喝了下去。

  到這裡,飯食算是用完了。

  這時候,有個士兵小跑著進來,道:“王爺,人抓到了。”

  陸長亭和道衍不自覺地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想到了這個人便應當是稱重接應蒙古兵的人。

  朱棣的面色驟然沉了下來。久違的,陸長亭又從這個人身上瞥見了冷漠,甚至是極為冷酷的一面,這股冷酷和打仗之前不太一樣,此時的朱棣像是嗜血的利劍,陸長亭毫不懷疑,他可能出去之後便將那人宰了。

  陸長亭和道衍自然跟著出去了。

  士兵們推搡著一人到了跟前,程二在旁邊伸出腳來,那人被一腳踹翻在了地上,臉上都是泥土和血污,實在狼狽到了極點,那人喘了兩口粗氣,抬起頭來,見到了與旁人打扮都不同的燕王朱棣,那人雙眼一亮,立即哀嚎道:“燕王!求燕王明鑑啊!我並非那通敵之人!我稀里糊塗便被抓了來,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還沒弄清楚呢?求燕王查個清楚,還小的清白啊!”

  陸長亭聞言,臉上的表情登時就變得怪異了起來。

  就這段辯白,前後矛盾,語氣里也可以聽出來,他對朱棣未必有多麼尊重。這人的腦子可實在不太好使,這樣喊一通,沒罪也變有罪了。

  朱棣根本不看他,朱棣對這樣的人極為深惡痛絕,連多看一眼都覺得髒了眼睛,他問旁邊的親兵:“他招了嗎?”

  親兵搖頭。

  那人還在聲嘶力竭地喊道:“我沒有做啊!燕王,我真的沒有做啊!求您明鑑啊!”

  朱棣對那親兵淡淡道:“既然不招,那留著也沒用,割去舌頭。”

  親兵並不意外朱棣做出這樣的決定,點了點頭,便上前去,一個手肘將那人擊倒,而後便伸手上前來,捏著一把匕首,逼近那人的嘴,那人被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眼神驚恐,他正要大喊大叫,親兵卻伸手狠狠地扣住了他的腮幫子,那人被迫張開了嘴,閉合不上,也發不出聲音。

  陸長亭看著這一幕,心跳隱隱有點加快,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在和朱棣認識之前,他所見過最兇狠的也都是小乞兒往死里打架。

  陸長亭的呼吸有一瞬間的變化,朱棣和道衍都是極為敏銳的人,不約而同地回頭來看了看他。然後朱棣抓了抓陸長亭的手腕,手上力道緊了緊,其實是在示意陸長亭放鬆。他倒是沒有說讓陸長亭進帳子去的話,畢竟上了戰場,比這血腥百倍的場面都有,這又算得了什麼?有些刺激總是要到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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