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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還在下著大雪,屋內的人喝著茶說著話,時辰很快便消磨過去了。

  待到深夜時分了,有人還在點炮竹,而朱棣卻是抱著陸長亭回了屋子,背後道衍投來的目光是如何,朱棣已經沒心思去理了。

  因著陸長亭的傷有所好轉,這一夜倒是不必再委屈朱棣去睡小榻了,兩人一同睡在了床上,朱棣照舊盡職盡責地為陸長亭擋著風,陸長亭迷迷糊糊之中,只覺得北平的這個除夕夜倒是也不壞啊。

  除夕夜過去,道衍便先在燕王府住了下來。

  朱棣主動與陸長亭說起了此人,陸長亭手中煨著茶杯,坐在朱棣跟前,就認真地聽他說起,他回到應天府之後發生的事。朱棣甚至還連帶地提了一下馬皇后。

  “道衍住不了幾日便要去北平的慶壽寺任主持了。”朱棣淡淡道。

  陸長亭點點頭,心中卻免不了有些疑惑,朱棣這般態度,對那道衍究竟是重視呢?還是不重視呢?

  “這幾日你便繼續歇在府中,待到傷大好了,我再帶你去校場。”朱棣說完,便儼然是要出門去營地的架勢。

  陸長亭覺得這段時日,自己的確拖累了他不少功夫,便點點頭,自己低頭喝茶,不再看朱棣了。

  朱棣舒了一口氣,轉身出去了。

  和朱棣一起待久了,陸長亭發現自己多少被同化了。就好比此時,朱棣一離開,他當先想到的竟然是到院子裡去打會兒拳。體內那根伴隨了他那麼久的懶筋,竟然就這樣被朱棣給抽掉了!

  陸長亭一面覺得無奈,但實際上一面又覺得很是欣悅。

  至少這是有益無害的啊。

  陸長亭起身緊了緊棉衣,推開門走了出去。門外的下人見他出來,忙出聲問道:“您要做什麼?我們這便為您取來。”

  “練功夫。”陸長亭說完便往院子裡走去。

  下人們面面相覷,“可您的傷……”

  “無礙了。”

  下人們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按著平日裡燕王練功夫的習慣,也給陸長亭準備好了食物和水等物……

  陸長亭脫去棉衣,徹骨的寒意瞬間籠罩住了他,但這時候他對這股寒意倒不是十分牴觸了。他腦子裡回想了一下,前幾日朱棣教給他的技巧,他應當趁著現在好生練習一番,等到他傷好再回到校場,總得將那些人吊打一通才好。

  抱著這樣的想法,陸長亭漸漸倒是忘記了酸痛的滋味兒,動作也越來越流暢。

  待到陸長亭喘氣疲累的時候,他一收勢,就聽見耳邊的人出聲道:“這樣的招式要與人過招方才能練好。”

  陸長亭轉過身去,便見道衍站在屋檐下看向了他這個方向。

  道衍內里穿著僧衣,外面套著極為厚實的披風。

  就算是歷史聞名的道衍和尚,他冷起來也得包成嚴嚴實實啊。這模樣實在比陸長亭好不到哪裡去,就跟穿了秋褲管你是誰都沒氣質了一樣。

  “道衍師父會功夫嗎?”陸長亭出聲問。

  道衍面露可惜之色,“我會陰陽術數,會岐黃之術,卻獨獨不會功夫。小公子年紀輕輕,身手靈敏,倒是令我敬佩。”

  一聽這話,陸長亭就知道他是隨口說的,根本沒過心。

  陸長亭也毫不吝嗇自己誇獎的口吻,“您擅長的,我又怎能與之比呢?”

  此時下人端來了熱茶,陸長亭沒敢立即喝,只捧在了手中。

  道衍狀似漫不經心地道:“小公子瞧上去不像是從小便習武的人,但觀氣質,卻也不像是從文的人。小公子這身氣度實在教人摸不透。”

  在道衍跟前還談什麼氣度?陸長亭覺得自己實在沒甚氣度可談。

  “不過乞兒出身,有幸學了些東西,何來什麼氣度?”

  而端看著陸長亭這般模樣,道衍卻是陡然間看出了陸長亭身上的氣質,究竟緣何而來。

  難怪他總覺得少年身上總有幾分熟悉感!不過正是和他頗有幾分相似罷了!

  “學的可也是術數?”道衍問。

  這術數究竟是何物?便是指以數行方術,以陰陽五行、天干地支、河圖洛書、太玄甲子數等為基礎,在此之上,用以歸納推理,預測他人命理,甚至是家國吉凶大事。

  這個玩意兒,陸長亭是真不精通。

  常有人將術士、道士、風水師、相士、卜者看作是一家,可實際上,他們雖有相通之處,但彼此之間卻是有區別的。並非會術數,那你便一定會瞧風水、看面相、占卜、測字、畫符捉鬼了……

  這就好比,有人說計算機系的,那一定會寫代碼、編軟體、修電腦硬體一樣的可笑。

  所謂術業有專攻。人所擅長之處,有精,也有不精之處。

  道衍口中的術數,還真不是陸長亭所擅長的東西。

  陸長亭笑了笑,露出不大好意思的神情來,“這個不會,我只是跟著人學了點兒看風水的本事。”

  道衍隨即誇讚道:“瞧風水也好,若是尋到一處好風水,便可益後人。”

  道衍心中暗自道了一聲,果真沒猜錯。同出這一行的,身上氣質自然有相似之處。

  “風水哪裡是這樣好尋的?”陸長亭搖頭,“以我的年紀,怕是要再過上個二三十年,方才能定風水。”

  道衍卻不以為然,他認為自己一雙利眼絕不會看錯這少年身上的不同。

  他道:“少年出英才的比比皆是,小公子何須謙虛?若是小公子有意,還可尋我學習術數。”

  陸長亭眨了眨眼,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他沒聽錯吧?道衍和尚竟是朝他拋出了橄欖枝!跟著道衍學習術數?有些意思!說不心動也是假的。和這等人接觸,陸長亭向來很是樂意的。若是他不知曉歷史,只見道衍一面,看出他的野心極重,他便也不會心動了。只是因為他知曉日後道衍會一心襄助朱棣,他知道道衍是他們著一方的,陸長亭這才是忍不住心動的。

  可是陸長亭並不認為,自己值得道衍看了一眼就想要相交。

  他笑了笑,“我拙笨,不敢勞煩您。”輕易就送上門去的,那就是笨蛋了,還是再等等罷。

  道衍倒是好脾氣地道:“日後若是有意,再來尋我也是成的。”

  陸長亭點了點頭,“我該去用飯了,您……”

  “去吧。”道衍淺淡一笑。待陸長亭捧著茶杯灌了兩口之後,朝著用飯的花廳而去時,道衍卻突然道:“你的傷瞧上去好了許多。”

  陸長亭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跟人道謝呢,於是轉過身來,粲然一笑,忙道:“是嗎?那得多謝您的藥了。”

  “不必。”道衍簡短地說完,便朝著隔壁的園子去了。

  陸長亭舔了舔有些乾的唇,又往口中灌了兩口茶水,心中暗道,今日這道衍著實有幾分怪異!

  陸長亭到花廳去吃飯的時候,跟隨而來的是張行瑜。

  張行瑜伺候著人吃了飯,聽聞陸長亭沒有練招式的對象的之後,便又跟著陸長亭陪練去了。

  這會兒陸長亭算是完全將這人的性子掌握在手中了。

  張行瑜此人,吃軟不吃硬。

  且讓他欠著這份情吧,錦衣衛……將來還有大用處呢。

  陸長亭小小地打了個呵欠。

  今日道衍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風水師可做的事雖然少,但卻不可缺啊。他是不是該仔細琢磨一番,如何改造一下這燕王府的風水呢?最好是要明眼人瞧不出來,但卻又暗地裡為燕王府輸送氣運才好。

  陸長亭正想著事,難免就沒有再搭理那張行瑜,張行瑜不由出聲問道:“可是困了?”

  “你回去吧。”陸長亭道。

  張行瑜可給憋壞了,忍不住道:“再過兩日,我們便該啟程回應天府了。”

  哦,回去了啊!

  “我知曉此前犯下的過錯,極難贖清。若到那日,你還不肯原諒我,那便當做我欠你一份情,日後若有機會,我定會還你。”

  就等你這句話呢!陸長亭心底地飛快地滑過了一行字。

  但他面上卻是不顯,陸長亭點頭,“這幾日先勞煩你陪我練手吧。”

  見陸長亭這般客氣,張行瑜心底便更不是滋味兒了,他忙擺手道:“不勞煩不勞煩!”他心中暗道,想來在雪地里將人撞倒那日,少年那般冷傲憤怒,一定是疼極了才會那般發作的吧!而實際上,他的脾氣卻是極好的。

  張行瑜暗自催眠了自己。

  全然不知道自己這一撞,究竟招惹上了多大個麻煩!

  之後兩日,朱棣都必然要前往軍營,而待他前往軍營之後,陸長亭便使喚了張行瑜來做陪練。

  兩日之後,道衍前往了慶壽寺。而錦衣衛也欲啟程回應天府了。

  離去之前,有人忍不住為張行瑜問了一聲,“小公子可原諒老張了?”

  在道衍那特效藥的加持下,如今陸長亭已經能頂著一張完好如初,且白皙更甚從前的臉了。他就是頂著這樣一張漂亮的臉,抬腳踹在了張行瑜的肚皮上,和他之前挨馬踹的那地兒分毫不差。

  張行瑜被踹得有點懵,周圍的人也有些懵,張大了嘴,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而陸長亭這頭已經乾淨利落地收回了頭,“還清了,走吧。”

  那頭的人更是目瞪口呆了。

  陸長亭轉身便往裡走,一邊走嘴裡還一邊道:“沒有愧對我練了好幾日的腿功呢!”

  張行瑜這會兒算是明白,為什麼這幾日陸長亭總是扯開他的衣領,看上兩眼,然後再拿腳比劃兩下了。

  張行瑜面色漲紅地應了聲,然後才和同僚一塊兒走出了王府的大門。

  這邊朱棣走上前來,已經是哭笑不得了。

  程二更是瞠目結舌,道:“長亭啊,你是早有預謀吧。”

  陸長亭搖頭。

  程二咂嘴,“你果然還是記仇的。”

  陸長亭轉頭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是啊,我很記仇的。”

  程二莫名地身上汗毛直立,轉頭問朱棣,“主、主子,我剛才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朱棣笑而不語,跟上了陸長亭。

  他很清楚,陸長亭始終都有個天然的優勢,年紀輕且長相出色。通常人們都會被他的外表所欺騙,哪怕是程二這樣早已了解陸長亭性子的,這時候都難以猜透陸長亭的想法和打算,遑逞是其他人呢?

  陸長亭能到北平來投奔他,對於朱棣來說,可實在是件值得開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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