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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節剛剛過完,縣衙里又派人來收稅,鄔老爺一算,發覺若是按照上頭要的數目給,去年的收入居然要白白交出去五分之一。

  鄔老爺細細檢查稅單,發覺上頭不少條款根本聽都沒有聽說過,鄔老爺是京城來的精明鹽商,他一聲不吭將催稅的官吏和顏悅色地送走,扭頭就去找幾個一塊兒做生意的掌柜,卻見那些個掌柜們也是愁眉苦臉,怨聲載道。幾個商賈私下一合計,又湊集同樣被催稅的生意人家,聯名向縣衙呈遞信件,質疑有關納稅的事情。

  鄔老爺本以為靠了當年在京城的人脈,此事定然不難擺平,誰知這信函發出去就如同泥牛入海,音訊全無。

  第7章

  過了一月,與鄔老爺一同聯名發信的商賈掌柜們瞧見此事沒有起色,又讓官府逼得沒轍,紛紛抱著破財消災的心思按要求將稅銀交了,最終鄔老爺出於無奈,只得也提了沉甸甸的銀箱送到衙門。鄔老爺送錢回來以後,似乎鬢角都比往日斑駁了一些。

  鄔老爺這回去縣裡,方知外頭是快要變天了,他是早有先見之明舉家搬來到這南邊鎮子上,可是如今看來,依舊怕是躲不過去。

  鄔老爺一歸家就開始像是前一年在京城一樣清點自己家名下的鋪子與倉庫里的銀錢和存貨。鄔老爺將這些事儘量交給兩個兒子來辦,以免外人插手會出差池。這就忙壞了鄔家兄弟,等到將諸事籌辦好,已經到了三月。

  鄔光霽忙著將庫中的貨物提出來一件件上稱稱過,再將數目報給他兄長,鄔家到了鎮上以後因為售鹽的數目太少,故而也賣些米糧之類,鄔二少爺還沒幹過這樣的粗活,他就算不搬貨,每日在倉庫中都讓豆面兒弄得灰頭土臉,回了鄔府已經讓帳目弄得筋疲力盡,故而一個月就去竇家四五趟,小豆兒已經送去學堂念書,鄔光霽每回喝杯茶就要回去,故而一個月沒見著竇家的小豆兒。

  待得鄔光霽再小豆兒,小豆兒已經穿上新春衣,鄔光霽將長高一點兒的小豆兒抱起來,問道:

  “你想乾爹了沒有?”

  小豆兒顯然比李仗香生病那段時候要活潑,大聲說:

  “想!”

  而後開始喋喋不休地和鄔光霽訴說在學堂裡面的見聞,小豆兒說:

  “其他的小孩子都頂羨慕我有乾爹,可是爹卻不讓我將你的名字和別人講。”

  鄔光霽拖長音調“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往李仗香那邊打量,李仗香正捧著一卷書在看,似乎是看得入神,一道光從支開的窗戶里打進昏暗的屋子裡面,恰巧落在李仗香身上,李仗香像是被曬得有些熱,臉都比往日更有些血色。

  每年一開春是李仗香身體最舒坦的時候,他的咳疾已經不再犯,臉色也透出活氣來,他如此安靜地依坐在床邊上,倒是打眼得很。

  鄔光霽摸出銅板打發小豆兒自己出去玩兒,等到小豆兒高高興興走了,鄔光霽就挺不客氣地挪了他的尊臀到榻上,而後將手攬住李仗香的肩膀一面輕輕捏著,一面往李仗香耳朵上吹氣。李仗香卻是絲毫不受他擾動,眼睛還落在手中書冊上,讓鬧得實在忍不了了,才輕飄飄地開口道:

  “別動,讓我看會兒書。”

  鄔光霽卻是不饒他,他那隻剛剛還搭在李仗香肩頭的爪子此刻已經捏到人家腰上。李仗香感受到鄔光霽的手越發不規矩,就裝作要將書放到床旁邊的小桌上,以便能脫開鄔光霽的騷擾。

  鄔光霽哪能讓他得逞,李仗香一動,他就如影隨形地貼上去,忽然隔著褲子在李仗香屁股上掐一把,李仗香沒料到鄔光霽會這麼做,嚇得轉頭去瞧鄔光霽,鄔光霽假裝獰笑道:

  “奉醇,你不讓別人知道小豆兒是我乾兒,是不是覺著我不配做他乾爹?”

  李仗香立馬搖頭否認:

  “鄔二少爺,不是的。”

  鄔光霽就是覺著欺負李仗香有意思,不過他見好就收,這會兒又像是君子似地坐回榻沿上,他說:

  “奉醇,我知道你是不想惹麻煩,我自然都是依你的。”

  這話的語氣很是曖昧,李仗香的眉頭依舊輕輕皺著不吭聲。鄔光霽發覺李仗香喜歡藏心事不愛往外說,他心中暗笑,巧了,他倒是挺樂意將李仗香從裡到外都好好剝乾淨以後攤平了琢磨。

  鄔光霽也不做痴纏,吃了幾口李仗香的豆腐就離去了。

  鄔光霽春風得意地走回家裡,誰知剛走到廊下,就讓他哥撞了個正著,鄔大少爺比鄔光霽大十來歲,為人又很是嚴肅沉穩,鄔老爺出外做生意的時候時常由長兄管教著,幾乎算得上是鄔小少爺的半個爹,鄔光霽對兄長也了解得很,見對方神情,就知是要找自己談話。

  鄔光霽心中揣測鄔光和要和自己說什麼,一面率先跟鄔光和打招呼:

  “哥,吃了麼?”

  鄔光和點頭“嗯”一聲,對鄔光霽說:

  “小弟,你跟我過來。”

  鄔家兄弟在書房坐定以後,鄔光和才開口道:

  “你每日往外跑,可看出外頭和去年有什麼不同麼?”

  鄔光霽想一想,回答:

  “似乎路上難民又多了。”

  鄔光和嘆息一聲,道:

  “何止難民,去年年饉不好,自從年節以後,糧價比起去年這時候翻了一番,怕是過不了多久,這小鎮上的百姓也要成了難民。”

  鄔光和接著說道:

  “隔縣已經有難民暴亂打砸街店,我瞧這街上人心惶惶,你還是少出門走動吧。”

  鄔光霽皺皺眉,問道:

  “咱爹怎麼說?”

  “爹說等你中秋將弟妹娶來以後,咱們就再向南遷一遷。”

  鄔光霽聞言,抿抿嘴沒吭聲,鄔光和對鄔光霽說道:

  “我找你談,就是要和你說,除孝以後也給我在家裡好好待著,莫要惹出事端。”

  鄔光霽應了他哥的話,等到走出書房,方才還興致高昂此刻卻烏雲萬里。他這一個月忙得幾乎要將娶親的事情忘記乾淨了,他哥現在一說此事,又提出舉家搬遷的事情,無非是給了鄔光霽當頭一棒。鄔光霽一點也沒想王家小姐,腦袋裡只想著自己走了李仗香和小豆兒可怎麼辦。

  愁眉苦臉又過一月,鄔光霽服孝滿一年,在老祖宗墳前磕了頭除了孝,他心裡卻覺輕鬆不起來。等到給祖母上墳回來,鄔光霽想起去年家裡還說要找個機會將老太太和祖父合葬,眼見著又要南遷,爺爺奶奶一個在北,一個在南,相聚的機會愈發渺茫。他回家又瞧自己家,才驚覺,不知何時家中比起剛剛從京城遷來的時候也差得多,那些珍奇擺件,象牙屏風已經變賣好幾件來貼補自家的用度;去年徵收壯丁,家裡壯年男僕走了幾個還沒添人,明明是晚春時節,家裡冷清得宛若夏天已過了似的。

  鄔夫人念在么子剛剛除孝,就讓廚房多做些魚肉給鄔光霽解饞,光霽心裡挺不好受,他長久不沾葷腥,葷菜乍一入口只覺得不習慣,匆匆吃兩口就咽不下,起身讓阿如幫自己更衣以後就出門去找李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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