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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仗香輕飄飄說一句:

  “不用,我不餓。”

  而後他就閉上眼睛似乎睡著了。

  鄔光霽抱起小豆兒去街上找了館子,熱湯熱飯將小孩兒吃得肚皮滾圓,飯畢,鄔光霽問他還有沒有什麼要吃的,小豆兒眼睛轉一轉卻不吭聲,鄔光霽見小豆兒身上衣服都嫌小了,就帶他去衣店買了新棉襖,新棉褲,而後又買了不少吃食,他提大包,小豆兒捧著小件,兩人慢悠悠走回去,李仗香依舊向內側臥在榻上,似乎連動都沒動過一下,鄔光霽放下東西也沒驚動床上的病人,只低聲囑咐小豆兒等他爹醒來將吃得熱一熱再給爹爹吃。而後就轉身走了。

  又過了兩日就過大年了,鄔家年三十兒晚上鄔光霽陪著鄔夫人鄔大嫂嗑一會兒瓜子,他聽見外頭挺多人家放爆竹,就想著出去走走。

  年三十兒路上人挺多,多數是和小豆兒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在跑來跑去,鄔光霽瞧見路邊難民支起的棚子裡也有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孩兒小孩兒跑出來玩了,似乎一過年,人間一年中的疾苦都暫時飛離,許多人家一年到頭省吃儉用,到了這一日就燒一鍋紅燒肉,全家湊在一塊兒吃一鍋肉,直將貧瘠了一年的胃裡灌滿葷油,這才叫過年了。

  鄔家因為今年剛沒了老太太,故而沒有紅燒肉,鄔光霽吃了兩個素餃子覺得索然無味,肚子裡依舊空空蕩蕩,走在街上聞見人家家裡飄來的肉味,頭一回覺得自己挺可憐。

  鄔光霽晃晃蕩盪又走到竇家去了。竇家只剩李仗香和小豆兒,故而即使年三十兒晚上,竇家小院兒依舊冷清清。小豆兒上街看人家放了兩掛鞭炮,還見到人家小孩子有爹娘或者兄姐親戚領著放炮竹,他就站在巷子角上一面咬指甲一面看著。

  後來跟小豆兒一直一起玩的那鄰居家的孩子也跟著自家父親出來放炮竹,還拉著他一塊兒看,小豆兒口袋裡揣了鄔光霽前兩天上街買的糖,他就分一半給那小孩兒,兩個孩子就一邊吃糖一邊看點燃的鞭炮像蛇一樣在地上翻滾。

  那小孩兒和他爹放完鞭炮就回家了,小豆兒還站在巷子裡,他摸摸兜兜,發覺已經沒有糖了,他明明剛剛還挺高興,現在忽然就想要哭,小豆兒懂事,他偷偷哭,一路往回走,一邊拿袖子抹眼睛,等到走進自家,小豆兒發覺火盆燒得特別旺,他一抬頭,看見他的鄔叔叔正坐在屋裡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對著火盆烤手,小豆兒忽然忍不住,拉著鄔光霽的衣角大哭起來了。

  鄔光霽來竇家的時候不湊巧,小豆兒不在家,他又不知該和李仗香說些什麼話,正這時候小豆兒眼圈裡包著兩汪眼淚水從外頭跑回來,接著就開始大哭,鄔光霽還當他受了什麼欺負,連忙將他放上膝頭,問道:

  “為什麼哭,有人欺負小豆兒麼?”

  小豆兒打著哭咯靠在鄔光霽懷裡,他爹李仗香也時常抱他,可是那個懷抱總是很涼,讓小豆兒感到不安心。可鄔光霽的胸口又寬又暖,比以前外公的懷抱還結實得多,小豆兒讓鄔光霽抱著就曉得自己不用受凍挨餓,是真的找到了溫暖的所在。

  李仗香本來靠坐在榻上,瞧見兒子一反常態哭得異常傷心,於是撐著身體要過來抱小豆兒,誰知小豆兒像是魔怔了,抓著鄔叔叔不肯鬆手,問他什麼也不回答。李仗香又氣又急之下有些岔氣,捂嘴咳嗽不止。

  鄔光霽見他咳得很是痛苦,於是一手托抱著小豆兒坐到榻沿上,一手在李仗香背上輕撫幫他順氣。李仗香咳嗽許久才緩過來,小豆兒見他爹咳嗽就不敢哭了,這小孩兒是真懂事,臉上尚掛著眼淚從鄔光霽膝頭跳下地去給他爹倒茶水喝。

  李仗香咳得撕心裂肺,待得咳完眼神都有些渙散,鄔光霽讓他靠坐在自己身上給他灌下一碗茶水,過了半晌,李仗香才有力氣從鄔光霽身上爬起來,鄔光霽瞧著他那樣子,忽然就覺得自己這樣逼一個病人與畜生差不多。

  “奉醇,之前是我不對。”

  鄔光霽腦子裡忽然一熱,就蹦出這樣一句話來,鄔二少爺還從未與別人這樣說過話,故而他覺得很是窘迫,他抬眼看見李仗香吃驚地望過來,與他目光相交之後又迅速移向別處,就接著說道:

  “我鄔光霽從不強人所難,你既然一點兒也不樂意,我以後絕不……絕不做那種事,不過我是真喜歡小豆兒,你要是樂意讓他喊我一聲乾爹,他以後吃穿讀書的錢都由我管,好不好?”

  鄔光霽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是溫柔,李仗香似乎是猶豫一番,這才輕推小豆兒,說道:

  “去跪下磕頭,以後叫你鄔叔叔乾爹。”

  小豆兒乖乖地跪倒地下給鄔光霽磕了三個頭,待得三個頭一磕,小豆兒就是鄔家二少爺的乾兒子。

  李仗香此時也掙扎著起身下地,對著鄔光霽鄭重一禮,說道:

  “李某人殘命一條,實在當不得鄔二少爺厚愛,然你救我性命,我無以為報,只得將畢生所愛託付於你,以後小豆兒待乾爹必須要如待我一樣……要是我有什麼不測,希望鄔二少爺能代我稍加照看,小豆兒是個好孩子,將來長大了,一定會好好報答乾爹的,對不對?”

  這最後一句是說給小豆兒聽的,小豆兒還跪在地上,聽了李仗香的話,就點頭,認真道:

  “對!小豆兒以後會報答乾爹的。”

  鄔光霽聽見李仗香又開始託孤,他總覺得這種話透出些不祥來,連忙乾咳一聲將小豆兒扶起來,說道:

  “好孩子,我今天來得匆忙沒法給你包個紅包,你從今往後就是我乾兒,我定不能再讓你和你爹受凍挨餓,等開春了,就讓你爹將你送去念書,將來考狀元做大官,好不好?”

  鄔光霽每一句話,小豆兒都認真聽了,李仗香似乎對於鄔光霽能答應此時既欣慰又感激,又過一會兒,桌上茶水喝光了,李仗香囑咐小豆兒去燒水,等到小豆兒跑出去了,鄔光霽正走神考慮要不要告辭回去,忽然就聽見一旁李仗香輕飄飄地說道:

  “二少爺,我已說了我是殘命一條,無以為報了,您要是想要什麼就儘管來拿吧,就是……別讓小豆兒看見就成,終究是不光彩……”

  鄔光霽聞言腦袋裡懵了一息,待得反應過來李仗香說了什麼,他吃了一驚,轉頭去看李仗香,見他看著屋裡頭另一個角落,仿佛方才說得完全是與他不搭界的事情。

  鄔光霽生怕有什麼誤會,一句話在嘴裡措辭一番,才有些不確定地開口問道:

  “你這樣說,就是樂意與我,與我相好了?”

  李仗香聽見“相好”二字臉色似乎白了一下,但是沒有否認,那雙烏濃的眉眼也不向鄔光霽瞧,只盯住角落方向說:

  “你要是能像照顧親兒子一樣地照顧豆兒,那你做什麼都成,不過我丈人沒兒子,我要代守一年孝,我今年五月除孝之前,你不能碰我。”

  鄔光霽年三十這日夜裡躺到自家床上的時候已經是卯時,可他就是絲毫沒有一點兒睡意,他躺在床上,只覺撿了餡餅一樣的高興,只覺得還好今日登了一回門,不單得了李仗香的許諾,還得了個聰明懂事的乾兒,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其實鄔光霽也不知自己為何那麼想要李仗香,李仗香不單比他大六七歲,而且成過親,身體又不好。可是鄔光霽總覺得這男人沒一處不勾人,那有些清高又虛弱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就有伸手去欺辱一下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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