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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鄔光霽幾乎以為床上那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直到床上男人有氣無力又將那勾魂攝魄的凝視收回閉上眼睛,這才將驚得豎起的一根根汗毛都放平下來。

  鄔光霽問小豆兒:

  “你爹爹怎麼了,看過大夫了麼?”

  小豆兒吸吸鼻子,說:

  “我爹說他不要大夫,光蛋,我爹爹生病了,你瞧瞧他,他一直在睡覺。”

  鄔光霽問小豆兒:

  “你家其他人呢?”

  小豆兒啃著手指,說:

  “爹爹說外公去找娘親了。”

  鄔光霽倒是吃豆花的時候聽小豆兒說過他沒娘,聞言就知這家除了父子兩個都死絕了。

  恰在此時床上毫無聲息的豆兒爹卻又睜開眼,有氣無力地對小豆兒說:

  “豆兒,你將門打開讓光蛋進來,我有話與他說。

  小豆兒利索地應了,他為了看見窗戶外面是特意找了個破台子來墊腳,此刻就拱著小屁股倒退下了台子,然後去開門讓叫花子光蛋進來。

  “光蛋……”

  豆兒爹吃力地想要用胳膊支撐將上身抬起一些,然後開口說道:

  “我曉得沒人會叫光蛋這種名字,也知道你不是瘸子。”

  第4章

  豆兒爹的聲音弱弱的,鄔光霽的腦門卻開始冒虛汗,他見眼前人搖搖欲墜,連聲道:

  “是是是,我不瘸,我不瘸……誒,別起來……”

  豆兒爹接著說:

  “我不管你是誰,你若是喜歡小豆兒就將他帶去吧,不管以後是要飯還是幹什麼讓小豆兒跟著你。”

  他說到這裡已經說不下去,接著窗戶透進來的光,鄔光霽瞧見那張蒼白的臉上滑下一滴淚珠來,小豆兒的爹也許是傷心也許僅僅是喘不過氣來,他閉眼呼吸幾回又接著說:

  “我這還有些錢你都拿去,我的要求有二,不能將我兒子賣掉,不能給他改姓,你若是能答應我,就將他領走。”

  鄔光霽才意識到方才自己與小豆兒隔著窗戶對話的當兒,這個做爹的在心裡下了多大的決心,鄔光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小豆兒倒是已經意識到他爹的話是什麼意思,小崽子嘴裡咬著手指頭,不像那日摔了碗似的大哭,而是像是發呆一樣垂著睫毛,一手捏著他爹爹身上蓋著的被褥的一角,同時短小的身體抽搐一下,竟是那種傷心至極才會有的無聲哽咽。

  鄔光霽知道這豆兒爹是真有死心,正留遺言託孤呢,他心裡也著急,眼見豆兒他爹濕潤的眼裡漸漸浮現失望的神情,慌不擇言道:

  “別啊,你別死,我答應,我答應,你可別死。”

  豆兒爹這才滿意地閉閉眼,像是辦成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又好像心愿已了結了,隨時都好升天似的。

  正在此時,卻聽見院子裡面傳來人聲,李仗香一聽就知是那夫婦又帶人來了,目的無非是將自己和小豆兒趕走來占房產,果然,那夫婦二人中的妻子叫囂的聲音已經從窗戶里飄進來,叫囂的也無非是些指桑罵槐的話語,伴著女人尖利異常的嗓音,鄔光霽聽了兩句忽然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鄔光霽本來正蹲在豆兒爹床邊聽依言,忽然就站起來,對豆兒爹說一句:

  “你等會兒!”

  而後他忽然一跳上了豆兒爹的病榻,在對方吃驚愣怔之際已經撞開床榻後邊所靠牆壁上面的一扇窗,翻到窗外的一條一人寬的小巷裡面,而後一閃身,不但不瘸了,反倒撒丫子跑得飛快。

  假瘸子光蛋剛剛翻窗逃走,那自稱是竇老頭侄女兒的尖嘴女人就進屋來,見李仗香居然還有活氣兒,說不失望是假的,故而就心頭火氣,她知道李仗香無力反抗,就尖著嗓子罵:

  “你這癆病鬼,怎麼還占著我家房產,莫不是非要來趕你和你那小雜種才走麼?”

  李仗香自是無心與她多說廢話,他摟著小豆兒躺著,也不搭理來人,心道那古怪的叫花子也不知可不可信,可是他覺得那“光蛋”不會是怕得逃走,也不知其中有何蹊蹺。

  小豆兒依舊在哭,他是怕極了,只當爹爹不要自己,兩隻小手攥了親爹的衣襟,臉埋在他爹胸口哭得一顫一顫。

  屋裡三個人,一個病人,一個婦人和一個孩子,卻是心思各異。

  那女人估計是見李仗香沒反應,覺得自己像是在唱獨角戲似的,於是對他男人和小叔說:

  “這外人死在咱家屋子裡多晦氣,還是將他從屋裡抬到院裡去。”

  都說女人心腸毒,此時外頭陽光毒著呢,將李仗香這樣還差一口氣沒斷的丟出去曬曬,想必不到天黑就得斷氣兒,加之丟院子裡外人也瞧不見,就算有人報官,仵作來驗看也瞧不出絲毫青紫淤傷。

  那婦人的丈夫與兄弟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瞧出厲色,一咬牙就撩袖管上前來要現將小豆兒從李仗香懷裡拽出來,再將那半死不活的人丟出去。

  小豆兒哪裡肯放開他爹,一邊哭一面死死拽著他爹,那漢子照著小豆兒的後腦勺兒就是一巴掌,一邊罵罵咧咧道:

  “媽的小雜種,快放手。”

  李仗香見小豆兒讓別人打了,氣得瞪向那人,那兩隻黑黝黝的眼睛裡的這一種眼神先前曾經將窗外的光蛋乞丐嚇了一跳,現在那做丈夫的讓瞪了一眼,心裡經不住有些發憷。

  屋裡鬧得不可開交,那潑婦見男人不成,就要自己上,這時候,就聽見屋外頭“咣!”的一聲,房裡幾人都給那響動嚇得心跳停三下,回頭往門開看,就瞅見幾個漢子從外頭進來,瞧那架勢就是來找茬。

  先不等那潑婦開罵,為首一個年紀不大但是顯然是個小頭目的青年混混兒先開口了:

  “你們這誰是主人家?”

  屋裡沒人吭聲,那赤膊的小混混等了一息,見沒人應答,不耐煩起來,流里流氣道:

  “我問你們呢?誰啊!”

  那夫妻里做丈夫不敢直視眼前幾個顯然來者不善的男子,眼睛瞥一邊兒似乎是嘟囔著說一句:

  “你們誰呀?”

  只見這小混混一張與莊稼人渾然不同的白臉兒,歪七扭八往哪兒一站,就知是個遊手好閒之輩。

  “呦呵!”

  小混混一邊眉毛一揚,怒道:

  “小爺你都不認識?我他娘讓你不認識!”

  他說著一腳就往那漢子身上撩,那女人連忙出來攔著,她意識到眼前這人不好惹,若說李仗香是軟弱可欺得像泉水似的,眼前這人就是鋼板一塊,連忙賠笑道:

  “哎呦,爺,他是眼瞎才認不得您,我知道,我知道,您不就是那誰麼?”

  小混混伸出一根指頭指著自己,道:

  “認識了?”

  女人慌忙點頭道:

  “認識認識!”

  小混混哼一聲,道:

  “他娘的,認識還不快還錢!”

  那女人驚疑不定,尖利地問道:

  “錢?什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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