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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鄔光霽吃驚的是豆兒爹做完第二碗豆花以後沒有因為剛剛小豆兒摔了一碗豆花就打破慣例,他還是將豆花遞到淚痕未乾的小豆兒手上,他彎腰像是對小豆兒囑咐些什麼,可惜鄔光霽坐著的石墩離豆花鋪子太遠,只見小豆兒扁著嘴點點頭,然後分外當心地拖著一掛鼻涕往前走,他這回走得極當心,兩條小短腿每次邁出都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似的。

  等到接到小豆兒送來的第二碗豆花,鄔光霽見到小豆兒臉上一下子放鬆下來的神情,忽然就明白了兜兒爹的良苦用心,若是豆兒爹不讓小豆兒送這第二碗豆花,小豆兒肯定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願意再嘗試做這件事,但是若是能讓這小崽子重拾信心,小豆兒以後說不定比大人端得都穩當。

  鄔光霽一邊吃小豆兒端來的第二碗豆花,一面拿眼瞟正在收拾地上殘局的豆兒爹,豆兒爹一舉一動都和別人不一樣,就連蹲下去都輕飄飄的,他一蹲下,背後的衣服布料收緊,此時天氣已熱了,鄔光霽能隔著布料瞧見突起一點的肩胛,有些閒人替這兩塊骨頭起了個諢名叫蝴蝶骨,咬文嚼字倒也有那麼點意思。

  可惜鄔光霽不知道自己是最後一次坐在豆花攤子外頭吃豆兒爹的豆花,若是他知道也許吃豆花的時候能專心一點,不至於有閒心對個男人評頭論足。

  李仗香收拾乾淨地上的豆花,又接水將石板路沖洗乾淨,這是小鎮人家的不成文的規矩,各家自掃門前的一塊地,李仗香將地上弄乾淨已經微微氣喘,他抬頭見那自稱光蛋的叫花子已走了,小豆兒正踮著腳將洗乾淨的碗勺往案頭上面放。

  過不多時李仗香的丈人牽著驢車回來,李仗香為他開門,見丈人從車裡搬下一麻袋豆子來,有些疑惑道:

  “爹,怎麼買那麼多豆。”

  老頭自顧自去泡豆,說:

  “南街那邊要四十斤豆腐,十五斤豆乾,我先把豆泡上,你去將豆腐都壓起來。”

  李仗香估計要那麼多豆腐豆乾的人家是有喜事擺飯,於是便應下到屋裡將壓制豆乾。

  鄔光霽的祖母去世,他爹與兄長是長子長孫須得守孝三年,他的婚期也被拖延一年,改到每年中秋,對於與王家小姐婚期延遲一事,鄔光霽心裡有些高興也不很是高興,因為他知這婚終究還是要成,不過晚一年也好,他也好再自在一年。

  鄔光霽的小侄女長得挺快,一個月時已經出落得白白胖胖,等到三個月時別人一逗就咯咯咯地笑。小小姐的小名是鄔夫人娶的,叫繡繡。繡繡百日宴那日,家裡廚子忙不過來,鄔夫人吩咐讓菜館做了菜往家裡送,就連縣裡老爺也賣鄔老爺面子乘著馬車轎子來鄔府赴宴。

  鄔家兄弟隨老父迎客,鄔光霽在前廳坐一個時辰,茶水喝好幾碗,恭維話聽了一籮筐,終是找得空檔借著尿意遁走,誰知他一泡尿沒撒完,就聽見阿如在外頭喊:

  “少爺,王老爺來了,老爺讓你去呢!”

  鄔光霽抖抖自己的小兄弟,心中一陣悲從中來,只得又往前廳去,王家小姐的老父正與鄔老爺寒暄,見到准女婿,眼睛一亮,對著鄔老爺大誇:

  “令郎正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鄔老爺則說:

  “犬子哪有王兄說得那般好,你這樣說,真是折煞他了。”

  而後又說:

  ”我娘親的喪期耽誤了令愛的喜事,當真讓我家裡心中有愧。”

  王老爺連忙拍拍鄔老爺的肩膀,肚子一腆,道:

  “兄弟說得這是什麼話,人生老病死都是老天安排,咱們守孝是祖宗安排,若不遵守怎行?”

  鄔老爺道:

  “王兄說得有理,使我思念亡母的心情也稍安了,光霽,還不來見過你岳丈。”

  鄔光霽只好上前見禮,王老爺對於這個女婿向來是挺滿意,於是就對鄔光霽表示親切,鄔光霽對長輩只得恭恭敬敬,有問必答,王老爺問得也不過是為人父關心的問題,如鄔光霽最近可有向先生學習,讀了什麼書,也旁敲側擊地詢問鄔光霽有沒有跟父親學做生意,將來有何打算。

  鄔光霽總不能與未來老丈人自己也沒啥打算,平日有閒心就扮乞丐混妓院,於是盡挑些老丈人愛聽的說,果然王老爺聞言甚是滿意。

  鄔光霽引王老爺往府中去,迎面跑來幾個小孩兒,都是鄔光霽姐姐姐夫帶回來的外甥外甥女,大的六七歲小的三四歲,鄔光霽瞧見三姐家的小丫頭腦袋後頭用紅繩束個小辮兒,跑起來一顛一顛,就想起竇小豆兒了,本來還專心應付老丈人,思緒卻是忽然飄走去到離鄔府幾條街外的豆花攤去了。

  正在此時,鄔府後邊忽然傳來嘈雜聲,前廳眾人面面相覷,過了一陣才有奴僕跑到前頭來,說是有個送菜的人讓筐砸了,現在已經送去找大夫了。

  鄔府里老爺夫人們聽此時是完全將自己置之度外,下人的事情自有管事解決,故而聽過便忘了,回頭等奶娘將繡繡抱出來,一眾來客的精力立馬被吸引回前頭,紛紛誇讚這嬰孩聰明伶俐。可能是親家王老爺的問話也觸動了鄔老爺,鄔光霽的老父也覺小兒子是到了立業的年紀,於是等到送畢了來客就將鄔光霽叫道書房,讓他隔日與他大哥啟程去東邊三百里外的沿海村莊一帶收一次鹽。

  鄔光霽自是只能滿口答應,次日他兄長騎馬向東而去。

  鄔光霽一去半個月,回來的時候讓海風吹黑了不少,他算是見識到了兄長手下的幾個管事如何對著那些不穿鞋的海民如何壓價收來白花花的鹽塊,那些海民有些住在穿上,往水裡鑽就像魚一樣,那些黑紅的赤膊漢子臉上全是海邊烈陽刻出的深印子,皮膚上帶著鹽粒子將鹽塊敲碎用鐵鏟往麻袋裡鏟。

  每日鄔光和讓弟弟核對一次收支帳目,讓他算算支出的銀兩與收入的鹽巴斤數是否一樣,可是鄔光霽對此興致缺缺,他在海邊站著的時候看見不少皮膚微黑的姑娘,有個長髮姑娘挺標緻,一根粗鞭子像是抹了油似的烏亮烏亮,更可貴的是那姑娘長了一雙不穿鞋的大腳,也黝黑黝黑沾著沙子。

  鄔光霽對那姑娘的欣賞幾乎不染情慾,他就是覺得這姑娘比自家幾個姐姐都快樂,他從不見三個姐姐中的如何一個這樣從他面前跑過去,他回頭看一眼大哥,想起大哥的女兒小繡繡,小繡繡將來肯定也是個閨秀,踩著小腳在花園裡走來走去。

  鄔光霽跑到海邊倒是増了不少見識,故而回到鄔府身上似乎還帶著海風,直到好幾日以後才消散,於是乎鄔光霽又想起豆花來了。

  待得喬裝打扮一番,鄔光霽輕車熟路又摸到那巷子裡,此時距鄔家從京城遷出恰好一年,鄔光霽在青石墩子上坐了許久都不見小豆兒的爹將豆花攤擺出來,待得太陽越來越高,陽光直射到巷子裡,鄔光霽只能挪地方以免被毒辣的陽光摧殘,可直到幾乎避無可避,也不見任何動靜。

  鄔光霽心中焦急起來,眼見有個顯然是附近住戶的路人走過,於是便上前詢問,那被詢問者見面前是個叫花,有些不耐煩,他聽鄔光霽詢問那做豆花的,知道是問豆腐竇,於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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