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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鄔府漆木大門完全關閉以後,長了見識的圍觀百姓這才七嘴八舌地漸漸離去了,而在門內,鄔家大少爺鄔光和瞧見小弟鄔光霽臉上沒什麼表情,鄔家人沒有一人樂意從盛京遷到鄉下來,可是又有何法呢?如今連皇帝都將皇宮搬到金陵去了,京城哪裡還待得了人,自家好不容易匆匆收拾了京城裡的產業,躲到南邊小鎮裡來避風頭,這從小讓老祖宗寵壞了的小弟弟偏要在此時鬧性子。

  鄔家老爺的妻妾給他生下的八個孩子中活下了三女二男,兩個兒子都是嫡妻鄔夫人所生,由於鄔夫人是鄔老爺的表妹,也就是鄔老爺的親娘——老祖宗的侄女,老太太最看中的就是兩個嫡孫子,這兩個嫡孫也不負所望長得像極母親家的人那樣高大挺秀。

  鄔光和今年二十八,與妻子感情和睦,成婚九年妻子終於有孕,全家上下自是大喜。小弟鄔光霽已滿十七,本來在京城已經給他定下一門好親事,對方乃是官僚人家的小姐。誰知邊疆不穩,也不知怎地,小弟的未來岳家突然就成了暗中投敵的叛徒抄斬的抄斬流放的流放,鄔光霽那個十四歲的未婚妻子也不知流露何方,竟是也找不見了。

  京城裡同時倒了大霉的不止一家兩家,丞相得罪了皇帝,連同其黨羽都被株連九族,一時間痛呼哀嚎響徹朝野,鹽商鄔家也是擔心受了牽累,匆匆收拾了能帶走的,帶不走的也顧不得了,這大軍壓境人心惶惶的只能往南走,好在鄔家老祖宗的祖籍就在此處,鄔家在這小鎮尚有屋產,這才搬到這鄉下地方,只待哪日京城安定了就回去。

  鄔光霽老爺不能說不是個嚴父,可惜錯就錯在他在么子降生以後心軟了些,加之鄔夫人是很疼兒子的,身為祖母的老祖宗自不必說,終是將這鄔光霽寵得很是頑劣,等到進了學堂已經改不過來,鄔老爺原來還盼著這個嫡么子能多讀些書光宗耀祖。

  至於這鄔光霽在學堂里究竟學了多少四書五經沒人能知,倒是結交了不少京城顯貴家裡和他差不多的小公子,若他只有一人也就罷了,但若是七八個被寵壞的少爺聚一塊兒,那當真是無法無天,鄔光霽十二歲就會逃學,次年鄔老爺在青樓宴客將自家么子抓了個現行,後頭鄔光霽和那幾個狐朋狗友的足跡遍布京城大大小小賭場楚館,鄔老爺忙著做生意也管不了許多,家裡老祖宗和鄔光霽的親娘寵愛孩子還來不及,鄔光霽也有些分寸,他一不賒帳欠錢,二不仗勢欺人,除了在外浪蕩些也沒人拿得住他把柄,若是說來,這人也不過就是貪玩些,不過這大抵也是少年人的脾性,京城裡許多的少爺公子尋歡作樂,而賭場妓院做的是你情我願的買賣,這都是個人自己的事情罷了。

  鄔光霽打小在京城長大,早就慣於那花花世界的喧囂嘈雜,這回搬到小鎮上,就算鄔府就建在集市附近,鄔光霽還是覺得沒甚意思,他發覺這鎮上的鄉下人甚是沒有見識也沒禮貌,他光是出去轉悠一圈就招致不少人的打量,那些人也知不能明里指指點點,就私下裡用眼睛瞟鄔光霽的玉佩和金絲腰帶,還有個在路邊玩兒的乞丐小孩一瞧見鄔光霽,嚇得“啊”地大叫一聲,捧著破碗轉身就跑,就好像鄔光霽能吃人似的,偏偏鄔光霽雖混了些,但不是個喜歡欺負人的,看見那小孩兒的反應意識到大家都怕他,而之所以怕他,是因為鄔家太闊綽,已經超出這裡的淳樸人的認識了,所以這些人害怕鄔家人。

  鄔光霽覺得挺沒勁,繞一圈就回家連續幾日不出門,不過他年紀輕輕卻又有愛賭的毛病,而且他還頗為精於此道,的確聽說鄔小少在京城一直鑽賭場,賭場裡頭的花樣層出不窮,卻少聽說鄔光霽輸錢。鄔光霽不輸錢是因為他有錢,故而比起下注贏錢,他更喜歡賭博的過程,賭場裡熱熱鬧鬧,洋溢老少爺們的呼盧喝雉的叫喊和汗味兒,鄔光霽想,他為何要將錢放在賭桌上才算是賭呢?既然坐大還是坐小心裡已經有了成算,那就壓一點兒意思意思,或者乾脆旁觀,然後瞧著豪擲百兩的夥伴兩眼暴突瞪著骰子,鄔光霽就覺得挺丑,少年這人愛美,鄔光霽頗有些油頭粉面,不樂意做出趴在賭桌上邊噴唾沫邊大喊大叫的醜態,但是他心裡愛賭,賭那未知,然後無論的勝方的志得意滿還是敗方的垂頭喪氣也特別有意思。

  所謂林子大什麼鳥都有,京城之中匯聚是八方來客,勝者與敗方固然不同,勝者與勝者之間,敗者與敗者之間也大不一樣,有的人贏了像輸了,一邊碎念“承讓,承讓”而後迅速離席,還有的敗者像贏家,剛剛輸了五十兩,立刻又賒帳百兩紅著臉大叫要押注。

  鄔光霽後來有時還能看出賭徒有沒有出千,因為低端些的作弊手法總有些破綻,鄔光霽若是恰巧遇見到手法拙劣些使他能瞧出端倪的,鄔光霽就算是下了注也不點破,他斜眼瞧那老千,以便出千之人目光掃來時好快速將目光挪開,鄔光霽看著那人強裝鎮定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事後就算輸了幾十兩銀子也不生氣。

  唯一有一回有一個千手似乎敏感得很,那人突然轉眼看鄔光霽,鄔光霽沒來得及將目光收回來與那人對視了個正著,然後那個人開始手抖讓他人看出破綻,賭場裡對於出千之人的責罰甚是嚴厲,若是初犯則痛打一頓,再次在同一間賭場被抓到就要剁指頭,然後那在賭桌上作弊的漢子就在鄔光霽面前被用匕首切掉一隻小指頭。

  發生這事的時候鄔光霽才十五歲,他一個紈絝小少爺看見那老千抱著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模樣心中不能說不震撼,那人要是將他當做不存在,那麼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可是那人因為心虛手抖了,所以他輸了。

  鄔光霽在賭場裡見識男人,在勾欄里見識女人。環肥燕瘦,瘦淺胖深,有的女人像旱地有的女人像水裡的船,情到酣處就算連對方花名叫什麼都不知也能抱在一塊兒,待得弄完就一別兩寬拍拍屁股滾蛋。

  鄔光霽嫖妓也不認真,他逛妓院趴在女人身上有時心裡猜想這姐兒昨夜伺候的是什麼樣的嫖客,是年紀能做他爺爺的老頭兒還是像他爹那樣的。有時聽見隔壁的動靜,鄔光霽覺得有意思,隔壁那男人喘得比女人還響,就好像隔壁有一頭牛似的。

  後來和鄔光霽一塊兒玩女人的小少爺得了花柳讓家裡一頓好打,鄔光霽就發覺妓女不怎麼幹淨,可是家裡的通房丫鬟和他二姐一樣大,同樣是陪著他長大的,與那丫頭一塊兒總覺不妥,鄔光霽在京城的最後一年只同幾個頗有美名的紅牌睡覺,紅牌姑娘長得爭奇鬥豔,不過迎逢討好,欲拒還迎之時都那樣,這些姑娘花名在外,總端著些架子,而鄔光霽只想宣洩血氣方剛的慾念,每次與妓女親熱調侃時都頻頻出神,他打心眼裡覺得不滿足,若說缺少戲文里那才子佳人之情著實矯情,鄔光霽眼中瞧見的他父母之間相敬如賓,還有些妓女嫖客之間的虛與委蛇,然後睡一覺以後,鄔老爺繼續到妓院裡當嫖客,而嫖客無論床上像牛還是像驢,褲子一穿上又人模人樣了。

  鄔光霽自從在小鎮的街上將一個小孩子嚇跑以後,他也覺得苦惱,他生來就是東逛西逛的閒人命,但若讓他不出門不可能,以前他穿著華服在街上走是泯然眾人,而今是鶴立雞群,鄔光霽傷了番腦筋,最終下定決心放棄油頭粉面的外貌,讓侍女弄了件打補丁的舊衣裳,又把髮髻弄得歪斜一些以後,問自己的貼身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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