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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商女子多十四五歲出閣,十一二歲訂婚,皇室的公主們更是比這要早,聽說一個嫁到邊賽去的公主今年和白朮一般大,已經懷上第二胎了——而牛狗娃掰著手指算其實也該十四五了,放了鄉下地方再過兩年估計要被人說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然而往君長知面前一站,這人卻想也不想地說出“你還太小”這樣的話。

  就仿佛這會兒坐在他懷中的姑娘還是兩年多前他們初見面那時候的小不點,騎在他的大白馬背上顫顫悠悠,傻乎乎地抱著馬脖子伸過頭來雙眼發亮地跟他說話……

  那時候她的嗓音里還帶著沒散去的童音,有些尖銳甚至是刺耳,喜好靜的君長知卻沒有叫她閉嘴。

  “君長知。”

  “……”

  “君長知,嘿嘿。”白朮微微眯起眼,那始終僵硬的背往後一靠靠在男人懷裡,拍拍他的手調侃道,“你現在知道寶貝我了。”

  “嗯。”君長知說,“又如何?”

  白朮的雙眼彎得像月牙:“喜歡我啊?”

  “嗯,又如何?”

  “什麼時候的事?”

  “……”

  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呢?

  其實君長知自己也不知道了。

  大概是很早以前她邁著短腿從都尉府跑到大理寺就為給他送只破螃蟹的時候;大概是她頂著大理寺上下不歡迎的目光笑嘻嘻地邁進閱案房湊到他身邊討杯香甜的果茶,喝過了又像只野貓似的小心翼翼挨著他睡著的時候;大概是那晚中秋月圓華燈初上,她蹲在屋頂上偷看歌舞,同時低下頭跟站在屋檐下給她送來長壽麵的他說話的時候;大概是他將大阿福遞到她手上,她滿臉被通知俸祿翻倍的喜悅的時候;也大概是在她受了委屈受了污衊時微微瞪圓了眼,一邊嚷嚷著“說了不是我”“君長知是個王八蛋”的時候……

  君長知自己也記不清了。

  他只知道大約是一年前的那一晚,他回到府上,渾渾噩噩閉上眼全是這前這人捧著折了的繡春刀沉默,解下腰間的象牙牌,脫下飛魚服換上大紅嫁衣的模樣……

  君長知明明沒有看見的,卻偏偏覺得那嫁衣的紅仿佛灼傷了他的眼;那被戴在她腦袋上華麗得並不相稱的鳳冠尖銳端處刺進了他的胸口——

  他從噩夢中醒來。

  得到了她已經離開的消息。

  當時整個央城全程封鎖,他知道她能走的只有水路,騎上馬想也不想地來到碼頭,碼頭上人群擁擠,還聚集了許多她曾經的那些兄弟——

  每個人臉上都是愁雲慘澹,跟錦衣衛打交道那麼多年,看慣了他們捉拿兇犯貪官時氣焰囂張的模樣,君長知那也是頭一回看見他們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就像是生怕他們要抓的人沒跑掉似的。

  他問紀雲怎麼了,雖然是明知故問。

  紀雲那個智障一臉火燒屁股似的嚷嚷“找人啊怎麼了你不幫忙就別上呆著去別搗亂”——

  “我聽見了,我師傅還想查碼頭的船,差點沒把我急死,”白朮說,“我當時就在那船上。”

  君長知講自己的手從白朮的手裡抽出來,再用手掌心覆蓋在她微涼的手背上,頓了頓說:“我知道你在那艘船上。”

  沒有為什麼,他就是莫名地知道白朮很有可能就在那條停泊在碼頭邊似乎準備開船的那條船上,船上的人形形色色就是沒有年輕的姑娘,但是當君長知聽見紀雲想去查那條船時,他第一反應是想讓自己的愛騎撩蹄子把這錦衣衛指揮使給踹河裡去。

  君長知總不好抓著紀雲問他是不是弱智,只好冷著臉問他查那條船有個屁用,奈何紀雲還是不開竅——

  於是冷靜了一輩子的大理寺卿終於不冷靜了一回。

  接下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什麼大逆不道的話都倒出來了,什麼“讓了一回就沒第二回 ”“萬歲爺自己的人看不住誰也怪不了”之類的,若是讓旁人聽去,夠當今聖上把他這小小的大理石卿治理上一百回。

  但是他還說了。

  “別是說給我聽的吧,”白朮不笑了,“你說你知道我在船上。”

  “是說予你聽的。”君長知反問,“不然我同你師傅說這酸話作甚?”

  “……”

  白朮心想這個人太有心計了。

  虧她當時蹲在一框橘子後面莫名其妙又氣又感動的同時還為他擔心來著。

  “後來萬歲爺知道你說這些了?”

  “知道了,本官仇人充滿大街小巷。”

  “這驕傲的語氣就算了吧,那……”白朮微微蹙眉,“他把你怎麼著了嗎?”

  “我還是大理寺卿,人也好好的站在你跟前。”

  君長知用一句模凌兩可的話將白朮的問題帶了過去——中間發生了什麼,經歷了什麼,又是怎麼渡過的那些日子他似乎都不願意再提起了,他只是緩緩地摸索著她的手背——

  “我來帶你回家。”

  在外漂泊這麼久,白朮都快忘記“家”的定義了。

  以前她覺得是都尉府。

  後來都尉府幾乎要散了,她也不知道如果求個歸處,那應該是哪裡好。

  所以當君長知說要帶她走時,有那麼一刻,她的心沉甸甸的,幾乎就要動搖了,心軟了,像個普通的女人一樣點點頭開開心心地跟著她心上人走了……

  但是最後,大概是即使有一陣涼風將她吹得清醒了些,白朮咬了咬牙根搖搖頭,然後她聽見自己堅定的聲音響起來——

  “君長知,你能來找我,然後跟我說這些,我真的很高興,我沒有遺憾了,也不討厭你了……”

  “……”

  “但是,我不能跟你走,我要留在這裡——如果有一天我們再見面,就是央城兵臨城下的時候,孟樓應該知道的,你也應該知道的。”

  白朮轉過頭,捧住男人的臉,近乎於小心翼翼地將自己冰涼的唇落在他的唇上——

  “我特別特別想什麼都不管,乾脆有一天是一天的跟你在一起,只要開心就行了……但是我不能,央城裡有我師傅,有都尉府,有你的家還有你的父母。”

  “又如何?”

  “不如何,我要保護你們。”白朮說,“不要讓任何人傷你們一根毫毛。”

  第184章

  君長知離開以後白朮一個人在那樹枝上又坐了很久,等她意識到天色不早想要從樹枝上下來時,冷到有些不靈活的手腳才讓她反應過來樹枝上風有多大以及剛才君長知到底給她擋去了多少寒風。

  伸出手揉揉被風吹散的頭髮,白朮苦笑了下,心想琢磨喝了酒又不知死活地吹冷風明兒個少不得又要頭疼,嘟囔著失策失策,轉過頭便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孟朝玉,頓時便提前頭疼了起來,白朮放下手挑起眉:“什麼時候來的?”

  “挺早。”孟朝玉笑得很不正經,“中途以為自己要目睹一場活春宮,差點想跑來著……”

  “怎麼沒跑?”

  “不知道,大概是篤定某人這像爺們似的硬骨頭,見過無數美人的君大人下不去手。”孟朝玉又嚴肅起臉,“君大人果真是翩翩君子,絕不乘人之危。”

  說完自己都忍不住像個智障似的笑了起來。

  白朮的白眼都快翻上天,忍不住嘲諷:“王爺真閒。”

  孟朝玉不笑了,正色道:“關心下屬難道不是當上司該做的?”

  白朮不吃他這套,只道:“果然是閒。”

  “怕你醉倒溫柔鄉,一不小心就跟著大商第一美男跑了,本王憑白無故損失一名大將,傷得很,當然要萬事小心,多加看管……”

  “大商第一美男?誰?”

  “君長知。”

  “你現在拍他馬屁他也聽不見,而且,據我所知這傢伙最討厭人家拿他的臉說事兒……這是雷區,你且拿只毛筆記好了以後免得犯錯——”

  “本王實話實說罷了,原本將君家獨子天閹的謠言信了個八九層,如今謠言不攻自破,你也最好捂著藏著,真昭告天下,嘖嘖,等著君大人翻牌子的姑娘能從君府拍到皇城外頭去。”

  “不勞操心。”

  “勞的,勞的。”孟朝玉攏了袖子,湊近了白朮,彎下腰笑眯眯壓低了聲音,“還指望你給我招安呢,你覺得這事兒成不成?”

  “……”

  白朮看著面前那張笑嘻嘻的臉,不醜,但是她一旦想到因為眼前這人她和君長知的關係可能會變得無比尷尬於是胸腔里就翻江倒海起來——忍著把今晚吃的喝的都吐這張臉絲昂隊的衝動,白朮伸手將孟朝玉的臉推開,忽然道:“孟朝玉,你當真是為了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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