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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因神色焦急,訥訥道,“可,可是……”

  “弦歌,別逗他了。”符雪遲看不下去,咳嗽一聲,手掌安撫性地搭在林因肩上,眼睛卻望向弦歌,“林因會當真的,他在這方面比你想得更愚鈍。”

  林因忽略了“愚鈍”二字,不過馬上聽懂了符雪遲的意思,氣沖沖道,“城主,你耍我玩?”

  弦歌瞥他一眼,笑道,“因為看你的反應很好玩啊,所以忍不住就想逗逗看。”她兩手一攤,“放心吧,你那媳婦人很好,不會跟別的男人跑的。”

  林因長吁一口氣,看著弦歌的眼神還有些怨憤,“城主,你這玩笑開大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像快做母親的樣子!”

  弦歌笑道,“也不完全是玩笑,也算給你提個醒,多給你媳婦一點關心。光放在心裡可沒用,在行動上也要表示出來。”

  林因怔怔的,目光複雜起來,“嗯。”他忽然又笑出聲來,“城主,說起來將軍還沒成親,你也該勸勸他,這麼孤家寡人的下去……”說著話,林因眼睛的餘光瞟到符雪遲臉上,看著他的神情忽然就打了個冷戰,吞下一大口口水,扭頭要走,“那屬下先告退了,你們慢慢聊。”轉身離開,腳步越走越快,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

  夜風蝕骨,桂香凜冽。

  火堆里發出劈里啪啦的聲因,燃燒出灼眼的黃色。愈發顯得夜深人靜。

  弦歌迎著風口站立。

  符雪遲望著她,輕聲道,“心情不好?”

  弦歌微微一僵,然後便笑了,“很明顯嗎?”林因那小子就沒看出來,她以為她表現得跟平常一樣。

  符雪遲抿唇,又問道,“是因為那個人嗎?”

  那個人?弦歌稍稍愣了下,笑著點頭,“嗯,就是那個混蛋。”

  兩個人靠得很近,微風將她身上的味道拂來,符雪遲半闔雙眼,忽然,他眉頭一皺,“你喝酒了?”

  弦歌拿手比了比,“只喝了一小杯。”

  符雪遲眉頭打了個結,罵也不是,不罵又說不過去,“我怎麼不知道懷孕的人還能喝酒?你想害死你肚子裡的孩子?”

  “啊?”弦歌明顯地一怔,愧疚地低頭,“我不知道……在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符雪遲頓生一股無力感,就好像看到一條活蹦亂跳的鮮魚,卻要求他空手去魚鱗的感覺。

  弦歌低垂著腦袋,眸光黯淡,“我可以嗎?我怕我生出來的孩子會……畢竟我是亂……”

  “弦歌!”符雪遲厲聲,捧住她的臉,目光如炬,“不要胡思亂想。”

  弦歌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自嘲地笑了笑,“說起來,明明我才是懷孕的那個人,雪遲你卻懂得比我要多呢。”

  符雪遲也自嘲道,“那是因為,我曾經以為我會成為父親的。”他揚眉一笑,“那個人的確是個混蛋,本來你的這些擔心都應該跟他說的,他居然還讓你喝酒?那麼,需要和我聊一聊嗎?或者,需要我去幫你揍他一頓?”

  弦歌笑吟吟地迎風而立,“邊走邊聊吧。”說著,她和符雪遲並肩而行,撩了撩長發,直接就說了,“我們吵架了。”

  符雪遲淡淡道,“早就猜到了。”

  “我一直把符家放在第一位,我會為符家的事擔心憂慮,鞠躬盡瘁。雖然是這樣,但有時候仍會覺得煩,我會在心底偷偷地想,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偏偏是我擔負這些?我沒有自己想得那麼偉大。我以前的作為,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偉大,不忍心辜負別人的期待,不忍心背叛父親的遺言。很多時候失敗了,也不過是情緒低落。”弦歌的眼眸波光流轉,腳步微微一頓,她指著心口的位置,“可是,聽那個人說那些話的時候,我這裡疼,難受得想哭。”

  符雪遲也停下腳步,仰望蒼穹,“你愛上凌悠揚了?”

  弦歌不語,若無其事。

  符雪遲放低視線,望著她的臉,許久,淡淡道,“你愛上他了。”這一次,沒有疑問。他懂她,他了解他,不用語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已足矣。

  弦歌站著不動了,烏黑的眼眸中似有氤氳之氣,她的唇角卻是微微揚起的,“吶,雪遲,如果有一天,凌悠揚在我心中的地位高於歧陽城了,那時,會是一個怎樣的結局?悲劇?抑或喜劇?”

  符雪遲半晌無言,淡淡道,“只要沒有衝突,那就什麼事也沒有。”

  弦歌半仰著腦袋,嬌俏白皙的臉龐上在黑夜中透出神秘的氣息,“如果,避免不了衝突呢?”

  符雪遲沉默。她想要的並不是答案,這樣的問題,在她心中恐怕早已想過千遍萬遍,所以他沉默,等著聽她接下來的言語。

  “要麼,因叛國而被天下所棄。要麼,因背叛凌悠揚而被他怨恨終身。”弦歌深深談了一口氣,笑道,“這樣說起來,第一種情況的遭遇會更差,我若為他放棄所有,等到有一天,當我失去了他的愛情,我就真的什麼也不剩下了。”

  “何必給自己設一個死局?”符雪遲的目光中略帶憐憫,“你現在所做的,不就是為了避免這種兩難的局面發生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悲觀了?”

  “這叫未雨綢繆。”弦歌低頭嘆道,“唉,也不過是胡思亂想。雪遲,其實,我心裡一直有這樣的害怕……”

  “你可以把你的擔心和害怕跟凌悠揚說,他是你的夫君,是要陪你走完人生的人。”符雪遲神情苦澀,強作鎮定,“夫妻之間,應該更信任。夫妻之間,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說的。”

  弦歌又不說話了,她側目凝望雪遲的瞳孔。背後靠著一棵高大的桂花樹,清香洋溢。銀色的月光偷偷溜過樹葉的fèng隙,細細碎碎地傾灑在地面。“我沒想愛他的。”

  “我了解。”符雪遲微笑,伸手摺下一小簇掛花,插在她髮際,“因為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愛上你的。”

  郎才女貌,曾經多少人以為的一對璧人。

  這樣的結局,又跌破了多少人的眼睛。

  “所謂夫妻,是你傷心難過的時候可以找他傾述,他軟弱痛苦的時候也可以到你這裡來尋求安慰。快樂共享,苦難共當。”符雪遲望著她,“弦歌,你別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也別太在意這個婚姻的目的,你以前怎麼跟他相處,現在也可以。捫心自問,你是因為愛而跟他在一起,還是因為其他的目的?”

  弦歌咬唇,垂眼,望著那片寂寞的月光。她發現,越是喜歡他,越是愛他,她就越不知該如何是好,手忙腳亂地,不知所措。

  符雪遲搭上她的肩,“他是愛你的,我是男人,我看得出來。”他笑道,“只要拿出你平常的智謀來,肯定手到擒來。”

  弦歌聽了這句話,忍不住笑出聲來,“雪遲,你很久沒這樣跟我說話了。”

  “儘自己的努力去做,寧可做了再後悔,也不要在以後的人生里後悔自己當初什麼都不做。你以前都是這個樣子的,這才是符弦歌。”符雪遲板正她的身軀,“失敗了也無所謂,歧陽城的大門一直為你敞開,我永遠站在你身後,不用害怕。”

  弦歌眼角噙淚,閉上眼,“你這樣子……”

  望著她眼角那點晶瑩,符雪遲的心底一片柔軟,他偽裝起自己的堅強,笑道,“你的路是你當初自己選擇,由不得你後悔。我的路也是自己選的,是我自己選擇放棄的,每個人都都必須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我親手放開了自己的感情,所以,即使孤獨終老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弦歌嘴唇蠕動,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

  符雪遲撩起她的一縷黑髮,他微微躬下身,放在唇邊輕吻,“你和我不一樣,你還有很多的機會,而我,已經沒有了挽救的機會了。”他鬆開手,笑容如昔,狠狠拍了她一下,“去吧,你跟義父那種脾氣的人都和平相處了這麼久,凌悠揚這混蛋對你來說根本小菜一碟,不在話下吧?”

  弦歌抬眼,流風回雪似的一瞥,“謝謝。”輕輕的一聲,然後轉身回房。

  軍營里,凌啟明還在和一些下屬燃放喜慶的煙花,在黑夜中如夢幻般轉瞬即逝。等到弦歌走遠了,符雪遲頓覺靜得像死亡一樣,耳中隱約可聽見遠處的歡呼。他無力地倚靠在桂花樹上,樹幹上還有殘留點滴弦歌剛才的溫度,像針一樣刺進他的每個毛孔。

  符雪遲啊符雪遲,你剛才究竟說了些什麼?又究竟做了些什麼?他痛苦地閉上眼,心中不斷地嘲笑自己,“真他媽的是個笨蛋,又做了一件傻事!”

  黃色的小花瓣飄落在他肩頭,如同夢幻的泡影,黑色的發,素色的長衫。堅毅的臉龐上徒生寂寞的刻痕,他的頭頂上是那五彩繽紛的焰火,一片一片照亮他竭力隱藏的軟弱和思念。苦澀瀰漫,他徐緩勾唇

  符雪遲,你沒的救了。

  弦歌回到房間的時候,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凌悠揚側著身子睡在床上,聽到開門聲也無動於衷,透過朦朧的月光望去,他似乎睡得很沉,眼睫毛又長又翹,眼皮緊緊閉著。

  弦歌嘆道,“別裝睡了。”

  凌悠揚依舊一動不動地閉著眼。

  “還裝?”弦歌挑眉,“算了,隨你的便,那你就閉著眼睛聽我說話。凌悠揚,別以為仗著我喜歡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明知道我懷孕身體不好還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你覺得你的作為像是一個父親還是像丈夫?”

  凌悠揚悄悄睜開眼,黑色的瞳孔流光溢彩,微含譏嘲。

  弦歌盯住他的眼,心中已料想過他的反應。“這次是我騙了你,可我只是為了歧陽城嗎?凌悠揚,憑你的頭腦就沒想過,我這樣做,何嘗不是在肅清你我之間的障礙?你把我定罪,你對我生氣,你以為你有什麼道理?”

  凌悠揚盯住她,緩緩開口,“你知道我在生什麼氣嗎?”

  弦歌冷笑,“那麼,你又知道我的感受嗎?”

  凌悠揚坐起身來,鼻腔中嗅到輕微的桂花香味,眼眸微微一抬,便看到了弦歌髮際上插的那一小株桂花,他幾不可見地眯了下眼。“你剛才和符雪遲在一起?”

  弦歌不答,輕輕瞥他一眼,繼續道,“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努力消除極東國和雀南國之間的矛盾。可你呢?你只會生氣。我懷有身孕,從你知道那瞬間開始,你就沒說過一句好話,你只會嘲諷。悠揚,你是我的夫君,是孩子的父親,你有好好檢討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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