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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一方面敗壞他的名聲,同時也將自己的名聲搞臭,如今里外都是要討伐他的人。

  河西不再平靜如止水之後,看到希望的舊臣們紛紛倒戈,這時,皇帝身邊能信任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王徵是揣著最後一絲希望入宮的。

  之所以是最後一絲希望,是因為王徵也早已看出,皇帝志不在山河。從他坐上寶座,並順理成章地將太子驅逐出洛陽始,皇帝整個人性情大變。

  王徵警惕地入里,環顧周遭,皇帝站在龍案旁以絹布擦拭著一口銀色皎皎的寶劍,這讓王徵心中發憷,他咬牙,“微臣,叩見陛下。”皇帝侮辱他時起,王徵對這個性情變得愈發喜怒無常、狠辣暴戾的君王,內心之中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抵抗和驚懼。

  當下王徵收回目光,身體卻有控制不住的顫抖。

  上一世他沒有好下場,這一世他押中了燕王,如今依舊不得逞志。兩世他都押中了,卻沒有為自己謀劃出一條富貴坦途,他勝了也敗了。如今人頭在這兒,除了奮力再搏最後一把,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皇帝冷靜地擦拭完劍鋒,對著王徵用一種極為緩慢的口吻道:“王卿佐朕君臨天下,出謀獻策,利用太子對衛氏不忍之心、用情之至,換他拱手,於朕可謂是功不可沒。可你知道,朕為何要讓你做這麼一個受人唾罵的佞臣?”

  王徵俯腰,示意願聞其詳。

  “朕,長太子八歲,他尚小時,朕已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少年,但朕與他一樣,從來得不到先帝的疼愛,先帝偏寵的是二弟楚王。楚王卻個性跋扈,行事乖張,即便如此,他身後有薛氏在,有先帝在,地位實在頑固不可撼動。朕嘗期與太子結盟,然而他卻對朕不屑一顧。垂髫小兒而已,卻傲骨錚錚,不肯與朕為伍。朕那時極為生氣,心道他這時還以為東宮是個可以庇護他一生的安逸窩,殊不知陛下遲早會將他的珠冠扯落,還給楚王更好的嘉獎,朕一邊恨著,一邊可憐著這個弟弟。朕也在心中發誓,可以憑藉一己之力,讓楚王捅出一個先帝也無法包庇的大簍子。”

  “可惜,事不成,反受其亂。那時,這宮中到處都是薛夫人的耳目,朕力有不逮,被窺破先機,幸而身邊心腹頂罪,朕只因教管不嚴之罪,受了四十杖刑。本該判一個監.禁半年,卻是太子力保,為朕求情。那時先帝不允太子之諫,執意將長公主遠嫁,對太子恐怕是心存愧疚,那份愧疚因為太子的求情轉嫁到了朕的身上。朕受了杖刑之後,愈發明白一件事,在這宮裡,還真是不能沒有自己的眼線。”

  皇帝以手指彈鋏,嘴唇上揚,目光寧靜而深遠。

  閉上眼,身旁的劍鳴之音仿佛能放大數十百倍,便像那仁義之師,此時已兵臨洛陽城下,戰馬的嘶鳴,鼓點的急促,讓人心頭共振,甚至地皇帝感到了一種振奮。

  “朕在并州十年隱忍,為的是有朝一日能殺回洛陽,驅走薛氏,挽回朕曾經在薛氏手底下所受到的恥辱,為此朕不惜自污名聲,放任自己縱情酒色,敗壞身體,瓦解敵人的警惕。可朕從來沒有說過,朕對這個皇位,必要取而代之。”

  這話讓王徵怔住了,他是懷疑過燕王的企圖,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敢作如此想,竟然有皇子,是不想要這個大位的?若是從齊王殿下嘴裡出來,或許還有三分可信,可面前這人貪婪跋扈,他莫不是在說笑?

  王徵心神凜然,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王卿,朕清楚自己的能力,心胸狹隘,靠著陰謀詭計之事換來皇位,若在亂世,或有可為,可我大魏才歷經兩任帝王,到了朕這裡,本該由一個有著仁者之心來擔此重任的,舉賢與能,明君賢臣共為生民立命,但朕是暴君,你,是奸佞,朕與你在一處謀不成事。”

  王徵在聽到“仁者之心”四字開始,便懂了皇帝的心思,當下他只想立即拔足衝出廣明宮。

  瘋子!這人是瘋子!

  到手的皇位,卻要拿來為他人做嫁衣!瘋得不是一點半點!他竟再一次識人不清看錯了人!

  皇帝的劍已拄著地毯,拇指稍稍摩挲過劍穗,只消他一抬臂膀,往前一個俯衝,劍刃便能直取王徵咽喉。

  “陛下、陛下還有心腹能臣,不可妄自菲薄……”

  皇帝哂然微笑,“呵,你在畏死?”

  這人已經瘋了,不可以常理推斷,已經說不通了!

  王徵只有奮力一搏!

  他縱身而起,飛快朝身後退去,隨著王徵這一退,皇帝發出一聲冷笑,跟著便厲聲叱道:“禁軍!”

  王徵承認方才皇帝說得沒有錯,無論如何,自己的眼線和暗衛是要培植的,他在燕王手底下謀事不是一兩年,也有些積蓄,這時全拿出來撒在了皇帝臉上,皇帝這聲發號施令,也等同是一個讓王徵的衛隊撕破臉的暗號。這時王徵孤注一擲,他手底下這麼一些人了。

  禁軍操戈對峙,打得亂作一團,嘶喊聲與吼叫聲,不斷地有人倒地發出沉悶的聲音,均被拔足飛奔的王徵拋在腦後。

  皇帝仿佛也沒有想到王徵還有這麼一記後手,勃然大怒,當即提劍追了出去。

  “來人,將謀逆王啟微拿下!”

  王徵的腿沒能跑過禁宮中訓練有素的戰馬,被拿下得絲毫都不冤枉,衛隊拿刀劍架著他的脖子,將他推搡著押入廣明宮。王徵這時終於死心,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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