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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從沒出聲,走到她面前來過。

  衛綰眼前的畫面又陡轉了,無數流光從面前划過。從上元節、七夕節,到又是一年的佳期,偶爾也是身隨意至,徒步上街,但因為衛綰總是溜出門,偶爾也能碰到,擦肩而過,一個人會駐足片刻,一個人懵懵懂懂無從回味。洛陽城內大雨傾盆,衛綰的油紙傘破了,走幾步路,便有好心人替她送傘,唯一的交集,是她落單那回險些被人打了,膝蓋磕得又紅又腫,車騎將軍現身相救,被雨淋成落湯雞的少女坐在地上,冒著雨絲看著朝她走來的少年,遞了一隻手給她。

  衛綰沒有接受那人的好心,倔強地爬了起來,自己一瘸一拐地去了醫館。

  高臚疑惑地從主公身後問道:“不過就是個小姑娘罷了,主公難道真上了心?”

  少年面頰一紅,冷淡地睨了高臚幾眼,將他手裡的傘奪走了。

  置身夢境裡的衛綰,幽幽地嘆了口氣。

  她從前不知道男人怦然心動是什麼感覺,但那一刻,她知道了。

  一樣的心跳如鼓,快得令耳根子發燒,令一種強勢的衝動,幾乎要破胸而出,占據主導驅走理智。

  這個男人在開始惦記她的時候,她才十二歲而已。

  宮裡的流言漸漸傳了出來,說太子殿下心儀衛大司馬家中的二姑娘衛皎,因為香囊的事被懷珠泄露出去了。

  衛綰恍然大悟,薛夫人是給了她們三個姑娘一人一隻香囊,衛皎那只是藍色的,她這只是藕色的,三隻香囊做工花色一致,不過是色澤上有所區分,但她和衛皎都各自喜歡對方那隻,出了宮之後私下裡便換了。本是小事,何況薛夫人賜的東西,雖然好,衛綰也並不特別在意,當時隨手便送了出去。

  這才惹出後頭的無稽之談。殿下根本連她二姐姐的面都沒見過,何談什麼“一番相思”“一往而深”。

  皇帝對太子的心事也漸漸“瞭若指掌”,但那會兒衛皎是他看中的給楚王的媳婦兒,便不能同意,暗中又替太子物色了一個貴女,並霸道地賜了婚書。

  等夏殊則察知自己莫名其妙又多了一個未婚妻時,已是又幾個月,他從西北回洛陽的時候了。

  面對嫡子的據理力爭,皇帝愈發覺得那傳言有理有據,但這時衛皎因為一些事,已先嫁去了幽州,誰也得不到了,與其如此,還不如照原計劃,皇帝沒有絲毫更改,一錘定音,便讓那陳家小姑娘待太子年滿十八之後立即嫁到洛陽來。

  夏殊則回了東宮,那時他第一次顯山露水地發脾氣,寢宮被砸得一片狼藉。

  他甚至想,親自到陳家去一趟,當面將婚事退了。

  可這樣的決定,因為不過又一個月陳家小姑娘的暴斃而終止。

  第二個未婚妻,在定婚不久後紅顏早逝,令太子背上了克妻的名聲,那段時日,幾乎不論他走到哪兒,背後都有人指點議論。衛綰是看著他一路走過來,承受過來的,心中自是難過,可這是他的夢境,她無法干預分毫,從前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死,看著他離開人世,縱是心中再悔痛,也只能眼睜睜目睹悲劇的發生,無力阻止。

  這個夢唯一的意義,只是讓她知道,那些他藏在心的極深之處,從來不對她宣諸於口的秘密。

  那夜他疲憊地上街,衛綰聽出了他的心聲,他本是想,若還能偶然撞見那個小姑娘,便……便對她說了吧。

  高傲而自負的人,在內心深處卻是如此的卑微而低下,他甚至不敢走到衛綰的面前,以求避免衛綰的漠視和拒絕。

  流光如屑的洛陽城夜市,衛綰舉著一串糖葫蘆,手腕上綴著一串銀色的鈴鐺,笑靨如花地從面前經過,身後傍著與她一貫焦不離孟的哥哥衛不疑。

  糖水的香漫過鼻尖,連夢境裡都是香甜膩口的。

  夏殊則又駐足了,他回過了頭。

  “糖葫蘆壞牙,小孩子家家少吃點。”

  “唔——”衛綰將衛不疑奪走的愛物一把搶了回來,又舔了一大口,才依依不捨地讓哥哥拿去隨手扔了。

  她羞怒地說道:“我十三了!”

  衛不疑掐指一算,大笑,“啊,是啊,過不了一兩年,你那個未來的丈夫就要吹吹打打地上門來將你帶走了,如此我以後便終於安逸了!”他裝模作樣,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阿彌陀佛”,討來一頓打。

  衛不疑忽然湊過腦袋,朝她問道:“告訴哥哥,你有意中人了麼?”

  黑霧裡,衛綰的身子微微僵住,她能察覺到,殿下的呼吸仿佛略微急促了點。

  真是難以一見的緊張啊。

  衛綰睨著衛不疑,哼了一聲,“沒有!”

  “我瞅你與表兄走得頗近,你不會是——”

  提到王徵,衛綰便羞急起來,但又心眼頗多地掩蓋過去,便負起了手,“他懦弱膽小,連只惡狗都鬥不過,我中意的,自然是萬人仰慕的大英雄。”

  衛不疑默然,又取笑似的說道:“哪怕是只有本朝太子,當得起你這一句。阿綰真是出息了,開始惦記起……”

  “胡說八道!”

  少女叱道,兩個男人都驚訝了。

  夏殊則不知不覺,竟走快了幾步,離那對兄妹已非常近,近得幾乎一伸臂膀,便那個將個大言不慚的小丫頭勾到懷裡來,他的呼吸又輕又急,頭回墜入情網的毛頭小子,又能有幾分表里如一的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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