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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綰早將眼淚擦乾了,瞪了他一眼,嘴硬道:“誰哭了?笑話!駕車,回洛陽!”

  衛不疑無奈地搖頭,取過了馬鞭坐了上來。

  出發之前,也不知道是誰信誓旦旦,說短時間內絕不回洛陽了。

  不過他要警示衛綰:“王徵在洛陽春風得意,你一逃婚,再回去不是自投羅網麼?”

  衛綰不說話,心中暗暗想著,許人家另結新歡,便不許她琵琶別抱?她回去便將和離書籤了,好好嫁個老實人去。

  她將厚實的斗篷拉了上來,就著星夜下原野疾行的勁風,竟不知不覺墜入了夢鄉。

  她的眼睛沁出了大顆珍珠似的淚水,沿著秀麗的瑤鼻滑落,香腮如霧,如芙蓉沾露。她閉著眼,長長地做了一個夢。

  前幾個夢都太過哀傷了,衛綰一發現自己墜入夢境裡,便心有餘悸,熟悉的黑霧再度籠了過來,將她的身體全罩在了裡頭,衛綰隨著這團誰也瞧不見的黑霧刮入了中原,流光溢彩的洛陽城中。

  上元佳節,街衢上熱鬧非凡,車水馬龍,鬧哄哄的一片。

  衛綰疑惑地穿過熙攘的人潮,好一會兒,才尋到一個踽踽獨行的玄色身影。

  他沉默地匯入人流里,負著雙手,眼瞳漆黑,與他年齡並不相符,他的眼睛深如淵海,眼形深而長,鼻樑俊挺,襯得白皙的皮囊如無暇冷玉,愈顯得凜然不可侵犯。

  衛綰愕然了片刻,差點兒沒認出來,這個少年是殿下。

  他約莫十四五的年紀,出落得身姿修拔,超然於眾,況且這身尊貴不凡的氣度,在人堆里也極為扎眼,衛綰豈能認不出。

  殿下冷著一張臉,像是等著什麼人,極為不耐。

  衛綰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有一個明晰的直覺,在她心頭不斷地被壓下,又不斷地涌了起來。

  高臚穿過人潮,快步朝他跑了過來,那時高將軍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是個身材瘦高、皮膚黝黑的年輕人,亦有幾分俊美,他手裡拽著兩隻面具,一個淡黃色的馬面具被他戴上了,剩下的一隻是鬼面。

  “屬下挑了老久,這張面具是貨架上最丑最嚇人的了,主公試試便知,保管小姑娘見了繞道走。”

  出門在外,有些麻煩能省則省。高臚勸了他一路了,這個少年主公始終不肯答應。

  衛綰好奇地盯著高臚手裡拽著的鬼面看了許久,熟悉,真是熟悉。短暫的茫然讓衛綰腦袋空白,隨即又猛然想到,這不是她歸寧那夜裡,殿下深夜來街上尋她,她送他的那張面具麼?

  洛陽城裡的小玩意兒,一旦流行起來,百十家商鋪做的不帶一絲不同的。

  這張鬼面,便與衛綰這輩子送給夏殊則的,款式材質都別無二致。

  少年面露不耐,一把扯過高臚送來的面具替自己戴上,衛綰隱隱約約聽到他尚存幾分稚氣地說了一聲“麻煩”,似乎頗感嫌棄。

  高臚跟在他身後走著,聳著肩膀,低聲道:“主公知道自己這兩年惹了多少桃花債麼?好傢夥,從大魏到羌人族到匈奴,全沒落下。”

  夏殊則忍夠了他的絮叨,回身朝高臚瞪了一眼。

  高臚立刻識相,將嘴巴拉上了封條,絕不再說一語。

  這是衛綰不曾見過的殿下,鮮活的,有著如日暮西山的最後一絲肆意。她知道再過不久之後,那抹少年氣,便將被拋擲入暗無天日的長夜,再也不復得見。

  鬼面具確實駭人,一路上夏殊則沒有收到來自任何姑娘的殷勤和搭訕,旁若無人地穿過了人潮海海,隨著一陣涌動如銀龍的光火,流到街衢另一角。口吐烈焰的街頭雜耍人,於一年一會的佳節,正兢兢業業地賺著立命錢。

  夏殊則百無聊賴地停在了人圈外,皺眉看著,也不覺得新奇,而是身後都是游龍舞獅,將道路堵住了,他一向最不喜歡與人擁擠。

  衛綰被裹在黑霧裡,街上人聲太鬧,衛綰一時聽不出殿下的心聲了,她煩郁地轉過視線,於另一頭,撞見一個帶著粉白豬面具的少女,笑如銀鈴,抓著一個同樣戴著修羅惡煞面具的少年男子一道闖了進來。

  衛綰怔住了——這不是自己麼。難道,這真是她和殿下的初會?

  殿下他,一見鍾情了?

  衛綰的心跳得快要吐出來了,記吃不記打地又忘了這黑霧的厲害之處,竟妄圖掙開,結結實實挨了一頓刺,扎心的疼痛讓她終於能夠保持清醒。

  那廂衛不疑將衛綰的小腦袋不住地往下壓,“老實點!”

  衛綰怎麼肯,偏要揪起小腦袋看人耍火圈,衛不疑恐嚇道:“我昨日與你說了,我得罪了這條道上的一個老大,上元節他們要出來遊街的,一會兒撞上了有得苦果吃,老實看了這會兒咱們便回家。”

  衛綰最好打抱不平了,一不留神,這洛陽城裡的黑白兩道都算是有了交情,她還真不怕有人找上門來。她年紀小,功夫也不濟,但偏偏有個在朝里當大司馬的爹,只要惹了禍事,報上衛邕的名號,便能逢凶化吉,還能將阿爹氣得鬍子歪。

  事實證明衛不疑的擔憂是有道理的,衛綰揪著腦袋看了少頃,跟著便有一群扛著狼牙棒的人馬衝進人潮來,於是看客被衝散了,分出幾波四處逃跑。

  夏殊則的肩膀亦被一撞,少年沉了面孔,手按住了腰間的劍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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