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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故取下面具,露出被大火燒傷的臉。

  耿頌平見他面露哀傷,想是戳中了傷心事,不敢再問。

  車開了兩天,起初耿頌平還有點提心弔膽,倒不是怕和希望基地的人翻臉。雖然現在被稱為末世,可基本的制度和秩序還在,基地和基地擁有共同的敵人,彼此保持著良好的互惠互利關係。不然他也不敢只帶著周伏虎一個就跑去討說法。只要治療師資源跟著他們走,希望基地也無可奈何。

  但尷尬總是難免的。

  好在,希望基地前兩天沒想到人在他們這裡,等想到的時候,他們的車已經開進虎城。

  雖然繞了一個大圈子,但總算抵達目的地,溫故放下心來。

  車停在水上別墅群的門前停車場。

  他們停車沒多久,就看到孟瑾穿著人字拖,啃著蘋果,悠閒地從橋上走過來,揚手沖耿頌平打招呼:“藥品換回來了?賠了多少?”

  耿頌平道:“沒換回來。”

  孟瑾啃蘋果的動作一頓:“翁於橋不同意?他欠我老婆一條命,給他機會承認錯誤都不肯?”

  “沒見到。”

  孟瑾皺眉道:“你幹嘛去了?”

  耿頌平將溫故拉到面前:“拐人!”

  孟瑾道:“什麼系?”

  “你猜?”耿頌平得意地笑。

  孟瑾道:“哦,治療系。”

  耿頌平錯愕地看著他。

  孟瑾表揚他:“幹得不錯。”

  耿頌平咬牙切齒道:“你和小仲先生一個德行!”非要一下子猜中答案,都不肯給人機會好好炫耀。和他們當朋友太無趣!

  孟瑾看手錶:“我老婆快回來了,你們快走吧。別打擾我們兩人世界。”

  正說著,就看到一輛摩托車威風凜凜地駛進停車場。車主帥氣地摘下頭盔,下車,一轉身,就被孟瑾摟住,耳邊傳來低沉溫柔的呼喚:“老公。”

  溫故:“……”

  耿頌平:“……”

  周伏虎:“……”

  與劉曉玲長得極像的那張臉瞬間通紅,低聲道:“別這麼喊。”

  孟瑾變色道:“你不喜歡我?”

  “不是,”青年侷促道,“有人在看。”

  孟瑾聳肩:“無所謂。以後我們結婚,這些人都要送紅包。今天看得越多,以後紅包越大。”

  溫故:“……”

  周伏虎:“……”

  耿頌平扭頭就走。

  走出七八步,孟瑾在他身後喊道:“找仲世煌去北水分局。”

  耿頌平停步,扭頭道:“抓了誰?”北水分局專門關押一些違規違法的異能者。

  孟瑾道:“一個叫岳龍的人。”

  耿頌平冥思苦想,始終想不起是哪一號人物。

  “他的綽號叫大鬼。”

  “……”

  北水分局經過改造,針對不同的異能者建造不同的房間。大鬼會鑽地術,所以用網吊在空中,稍稍一動,就晃來晃去。

  耿頌平進房間,就看到牢房中間吊著個人,見他進來,還嘿嘿嘲笑了兩聲。仲世煌搬了把凳子坐在角落裡,默默地抽著煙。

  “少抽點。”他說。

  仲世煌低著頭,喃喃道:“樹青沒有背叛我,不是他抓了劉漢思,是劉漢思是抓了他。他是無辜的。”

  耿頌平沒說話。

  過了會兒,仲世煌抬起頭來,眸光銳利如刀:“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耿頌平道:“阿森當時就招供了。”

  仲世煌將煙丟在地上,緩緩用腳碾滅,站起來,與耿頌平擦肩而過時才淡然道:“你沒有告訴我。”

  耿頌平想解釋,仲世煌已經出去了。

  “人怎麼辦?”他追上去。

  仲世煌道:“帶去交流大會。”他越走越快,耿頌平幾乎跟不住,小跑著到門口,就看到仲世煌安詳地倒在溫故的懷裡,溫故無辜又無措地看著自己。

  耿頌平咆哮:“怎麼回事?”

  周伏虎也很莫名其妙:“小仲先生一出來,就撲進他的懷裡。”他凌波微步都沒搶過來。

  溫故抱著仲世煌,心情沉重。仲世煌體內積攢了大量魔氣,金系靈根已蔓延到頭顱,試圖凝聚魔元金丹。

  36重逢之後(上)

  耿頌平狐疑地看向溫故。

  溫故舉起雙手表示無辜。失去他的支撐,仲世煌身體滑落。

  “抱緊!”耿頌平又咆哮。

  溫故手忙腳亂地將人緊緊摟在懷裡。

  耿頌平猛然想起來:“你不是治療師?他怎麼樣?”

  溫故指了指腦袋,比了個圈圈。

  周伏虎道:“腦袋有洞?”

  “……”溫故搖頭,比了個拳頭。

  周伏虎道:“腦袋欠揍?”

  耿頌平瞪他:“閉嘴。”

  溫故將仲世煌平放在地上,將將仙氣渡入他體內,助他壓制魔氣。即將成形的魔元金丹受衝擊,瞬息消散,長到頭顱的金系靈根縮了縮,竟退了回去。

  溫故鬆開手,看著仲世煌臉色恢復紅潤,微微舒了口氣。

  耿頌平問道:“怎麼樣?”

  溫故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指了指他的胸口,手像水糙一樣扭來扭去。

  耿頌平沒看懂,問周伏虎:“什麼意思?”

  周伏虎道:“暫時沒事,但沒全好。”

  溫故點頭。

  “以後要多做擴胸和扭腰運動。”

  溫故:“……”

  耿頌平將仲世煌送回水上別墅,帶溫故去見另一個治療系異能者。

  溫故本想留下來看護仲世煌,聽他如此說,也覺得應該向另一名神仙了解一下目前的情況。據他看來,魔氣並非不可控制,不知為何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另一名神仙大約五六十的年紀,長相硬朗,身材高大,光看著,就能感覺到一股凜然正氣迎面撲來。

  耿頌平介紹道:“這位姓屠,叫屠大神。”

  溫故脖子莫名一涼。

  屠大神看著溫故——用眼神交換不明信息。

  溫故看著屠大神——用眼神交換不明信息。

  介紹人耿頌平被完全丟到了一邊。他原本擔心顧昔不能說話,兩人交流有障礙,現在看來,有障礙的是自己。

  “那你們先聊著?”耿頌平問。

  溫故和屠大神點點頭。

  耿頌平不放心地慢慢走到門口,想著要不要再交代幾句,剛轉身,門就重重地關上了。

  “……”

  怪不得這年頭中介費這麼貴,該!

  屠大神和溫故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屠大神本姓屠,叫屠刀,成仙兩千年,本在天庭看管花園,當辛勤園丁,沒想到一場大劫把他也派下來了。他下凡之後,工作十分認真,幾乎到通宵達旦,廢寢忘食的地步。要不是耿頌平他們怕他身體垮了,強制他每天休息六個小時以上,他現在還奮戰在救治的最前線。

  溫故將自己的疑問問出口。

  他道:“你的想法很好,但忘了一個大問題。”

  “什麼?”

  “雙拳難敵四手。”

  “……這句諺語似乎不是這麼用的。”

  屠刀道:“你懂我的意思嗎?”

  “懂是懂……”

  “懂就可以。語言的本質就是用來溝通,你斤斤計較對錯,簡直本末倒置!”

  溫故低頭作懺悔狀。

  屠刀道:“你知道虎城有多少人嗎?五十六萬,你知道有多少異能者嗎?一萬一千。你知道有多少人隨時可能變成喪屍嗎?一萬一千加四十四萬。你知道多少人已經變成喪屍,被關起來了嗎?八萬。你知道我每天對著多少異能者和喪屍後備隊嗎?兩百左右。你告訴我,怎麼控制魔氣?”

  溫故繼續懺悔。

  屠刀繞著桌子轉了一圈,睨著他:“你是先鋒隊吧?”

  “先鋒隊?”

  “繼你之後,應該還有十七八個神仙過來接班吧?”

  看著他期待的臉色,溫故不敢說出真相,含糊道:“可能吧。”

  屠刀隨手翻著桌上厚厚的“病例”,嘆氣道:“再這樣下去,崑崙還沒有被攻破,凡間就已失守。”

  崑崙,崑崙。

  修真三大仙山之一,竟然淪為魔修之手,成為禍害天下的發源地,不知道崑崙的修仙者內心是何感受。

  溫故不會忘記第一次從師父口中聽到崑崙傳說時,心中的嚮往和期盼。

  屠刀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太灰心!你加入之後,我們可以每天四百,速度快一倍。雖然是滄海一粟,不過也能顯微闡幽。”

  溫故:“……”用杯水車薪,積於忽微更好吧。

  屠刀突然看過來。

  溫故沒想法了:“我懂。”

  屠刀道:“你既然過來,就別走了,下午和我一起治療,晚上和我一起回家。”

  “我接了一個病人,想了解一下他的情況。”

  “誰?”

  “仲世煌。”

  屠刀有點訝異:“他肯讓你看?”

  溫故道:“為什麼不肯?”

  屠刀抱怨道:“我怎知他為什麼不肯?每次身體檢查,他都缺席,只有一次,耿頌平押著他過來,我探查了一下。單金系靈根,朝氣蓬勃,茁壯成長,還沒有壓制魔氣的必要。”

  “他今日差點凝聚出魔元金丹。”

  屠刀臉色微變:“這可不好。他是虎城支柱,若是倒下,虎城會人心惶惶。”

  聽了他的話,溫故心裡有些不舒服,好似仲世煌只是個沒有思想的符號。

  “既然他讓你看,你就把南區那一邊包了吧。”他拿出地圖,開始一條街一條街地劃分地界。

  溫故:“……”

  屠刀畫完,還數了數:“我比你多一條。”

  溫故說:“沒關係。”

  “我有關係。”屠刀用手量了下街長,一筆將“新河西路”劃成新河西路上段和新河西路下段。

  溫故:“……”

  臨別前,屠刀提醒他要小心魔修偷襲。前一個神仙就是在修煉的時候中了魔修的陣法,被迫神魂出竅,被打得魂飛魄散。

  溫故道:“對方用陣法?”

  溫故在趙銘手裡吃過一次陣法的虧,又在呂恆前世師弟盛文昭婚宴上遇到過一次,因此對陣法十分敏感。

  屠刀道:“白須大仙在虎城周圍設下禁制,聊勝於無吧。”

  辭別屠刀,溫故從社區服務中心改造的治療站出來,一個“趙樹青時期”見過面的保鏢在門口等著他。“耿哥有事先走了,讓我接你去別墅。”

  車開動,溫故靠著窗戶往外看。

  道旁行人稀少,來往車輛匆忙,雖少了以前的悠閒,卻井然有序。他回想貓城的景象,不如虎城良多,暗暗生出幾分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車停在停車場,保鏢帶著溫故進最中間的那幢別墅,外頭一道歐式白漆大門,裡面綠木成蔭,百花爭放。別墅大門洞開,擺出迎客之勢。

  溫故跟著保鏢剛進客廳,就看到耿頌平火燒屁股地跑出來,見到溫故也顧不得招呼,抓著人又火燒屁股似的往走廊盡頭跑。

  盡頭是一道黑色木門,虛掩著。

  耿頌平推開一條fèng:“治療師來了。”

  屋內半天才出聲:“哪一個?”

  聽著仲世煌疲倦沙啞的聲音,溫故心情詭異地跌宕起來。

  耿頌平道:“新來的,顧昔。”

  “……進來。”

  耿頌平更要進,又聽仲世煌道:“他一個。”

  耿頌平:“……”是錯覺嗎?好像和顧昔一起出現時,自己總是被嫌棄?

  他推著溫故進門:“有需要叫我。”他頓了頓,補充道,“任何需要都可以,我以前經營保全公司,保護人身安全有一套。”

  溫故:“……”

  “把門關上。”仲世煌道。

  “放心,這門隔音效果不怎樣。”耿頌平一邊讓他放心,一邊利索地關門。

  房間陷入更深沉的黑暗,只有厚窗簾透著微弱的光。床的方向,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溫故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正聚集在自己的臉上。

  溫故毫不猶豫地開了燈。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仲世煌狼狽地閉上眼睛,隨即惱怒地眯著眼睛道:“誰准你開燈?”

  溫故指指自己的喉嚨,擺擺手。

  仲世煌道:“你是個啞巴?”

  溫故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望著三年未見,愈見成熟的面容。

  “關燈。”仲世煌冷著臉,語氣不容置疑。

  溫故猶豫了下,還是乖乖地把燈關了。

  “過來。”仲世煌見他不動,反問道,“你不是要替我檢查?治療師治療的時候不用眼睛吧?”

  溫故只好慢慢地挪到床邊,慢慢地伸手過去。仲世煌一動不動,任由他將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隨即,他感覺對方的呼吸變得粗重,連心跳都微微加快。

  緊張的氣氛會傳染。

  溫故覺得自己的手有點顫抖,正要縮回來,就被仲世煌抓住,硬放到了脖子上。

  “檢查得……仔細點。”

  抓著他的手五指有點緊,像鉗子一樣,連皮帶肉,一點fèng隙不留。

  溫故用力地掙扎了兩下,對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鬆開。

  一時靜極,誰都沒說話。

  半晌,仲世煌才幽幽道:“檢查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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