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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焰下意識地吹滅油燈,拉著清風躲在門邊上。

  墓道有燈,兩個人影慢悠悠地走過來。

  楚焰看著地上的影子,認出來人是司馬夫婦,心底微微鬆了口氣。在四大家中,唯一讓他有好感的就是司馬夫婦。

  司馬夫婦到土室門口突然停住腳步。

  司馬夫人輕聲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司馬誠懇道:“什麼聲音?”

  楚焰和清風都以為是自己露出了馬腳,越發不敢吭氣。

  司馬夫人突然轉身,若有所思地看向來路。

  司馬誠懇道:“會不會是那些……”

  司馬夫人突然推開他,掏出槍就往來路開了幾槍。對方的一發冷槍很快淹沒在她的槍聲里。

  靜謐的墓道瞬間被炸響聲填滿。

  司馬誠懇一個踉蹌撞在牆上,不等站穩就跟著夫人衝來路開槍。像他這樣身經百戰的人,根本不需要目標,只要有個大概的意識,打出去的子彈就是極準的。

  不過對方很機警,放了個冷槍就縮回去了。

  司馬誠懇想衝過去,被司馬夫人一把拉住:“我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

  附近能避一避的地方只有清風和楚焰暫避的土室。

  楚焰看到幾顆螢光球落進來,小心翼翼地避開光線,躲入死角。

  司馬誠懇極快地探頭看了一眼,覺得沒人,扶著司馬夫人進來。

  楚焰和清風這時才發現司馬夫人竟然受傷了。

  司馬誠懇心疼得不得了,咬著牙道:“這幫龜孫子,老子一定要他們好看!”

  司馬夫人道:“你知道是哪個?”

  司馬誠懇道:“多半是孫飛揚那小子。我老早看出他不對勁了,一見到屍體眼睛跟鍍了金似的!見到活人就跟見到紅燒豬肉似的!”

  司馬夫人道:“孫飛揚和張放、孫文雄一起,張老、孫爺不會由著他胡來,多半不是他。”

  “那就是張軍!我看他的眼神也不正。”

  司馬夫人道:“張軍這個人雖然滑頭,但不做無利可圖的事。我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犯不著。再說,他身邊還有一個楚曉海。他們兩個互相牽制,應該不會。”

  司馬誠懇道:“那是誰?”

  司馬夫人想了想道:“我猜是楚焰……”

  清風抓著楚焰的手頓時緊了緊。

  楚焰倒沒什麼表情。他的傳言多了去了,都不是什麼好話,人在流言中漂久了,也就習慣了。

  司馬誠懇對楚焰的印象不錯:“怎麼會是他?”

  司馬夫人道:“他落單,而且我覺得他眼睛裡藏著很深的殺氣和敵意。”

  司馬誠懇最是聽老婆話,聞言也覺得楚焰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恨恨道:“這小子最好別被老子抓到,不然一定把他手腳都掰下來!”

  司馬夫人道:“先別說了,好好休息一下。”

  “老婆,我看看你的傷口。”

  “不用。我自己處理。”司馬夫人說著,背過身去。

  楚焰就遠遠地看著,司馬夫人的動作讓他覺得有點不對勁。

  突然,一管黑漆漆的槍口無聲無息地從門口探了進來,然後,慢慢地拐彎。手槍被裝在一個類似於機槍的槍管上,可以任意旋轉角度。

  ……

  拐彎槍!

  楚焰眯起眼睛。

  低頭看司馬夫人的司馬誠懇突然扭頭,出手如電地抓向那把槍。

  不等司馬誠懇得意,拐彎槍下方又出現一把手槍。如此近的距離,子彈擊中司馬誠懇的腹部毫無懸念。

  司馬誠懇吃痛,卻寸步不讓,抓住拐彎槍的手用力一拽。這麼大一把拐彎槍就這麼被他用蠻力拽了過來,他狂吼一聲,讓拐彎槍堵住那把擊中自己的手槍的槍口,整個人撲了上去!

  槍又響了一下,撲的被撲的兩個人俱是一震。他們貼得太近,倒看不出誰受了傷。

  同時,看似傷了肩的司馬夫人從地上一躍而起,手裡揮出一根軟鞭,如銀蛇般甩向躲在牆角邊想要偷襲司馬誠懇的那個人。肩膀中槍只是障眼法,她想引對方出手,沒想到一照面司馬誠懇就著了道。驚怒之下,司馬夫人出手又快又狠!

  鞭子甩在牆壁上,發出脆響。

  一隻黑手伸出來,抓住鞭子,輕輕一拉。

  司馬夫人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左手按著袖口,三枚銀針無聲地she出去。眼見要命中,那個人終於露出全貌。

  司馬夫人看到他的臉,心頭便是一沉。換作別人,這三枚救命銀針關鍵時刻絕對能派上大用場,但如果是他……

  對方伸手一抓,三枚銀針釘在手掌里。

  司馬夫人眼睛一亮。銀針餵毒,見血封喉,只要中了,就不怕他能逃過去!可是,現實總是比預想的要殘酷。

  她還在高興,脖子就被那隻手掐住了,完全沒有猶豫地輕輕一折。

  司馬夫人來不及合上的眼睛映出對方微笑的臉。

  對方柔聲說:“司馬家的機關不過如此。司馬夫人,一路好走。”

  “老婆!”司馬誠懇回頭看到司馬夫人的身體軟軟地倒下來,肝膽俱裂,身體猛然生出一股神力,拼盡全力撲向兇手!

  可他忘了,他的身後還有一把槍。

  砰!子彈無情地she入他的後腦勺,一點活路都沒留。

  司馬誠懇臨死那一刻,手腳竟然還能活動,慢吞吞地跪下,撲在司馬夫人的身上。他的眼底有不舍有愧疚還有懊悔……如果他早點醒悟,此時應該已經子孫滿堂,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領著一份安安心心的薪水……

  可惜,再也沒有以後了。

  “楚爺,好功夫。”一槍結果司馬誠懇的是張軍。他從地上撿起一根黑漆漆的木棍當拐杖,將槍收入懷中,滿臉諂媚的笑容。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濃密的黑髮被髮膠牢牢地固定,樣貌斯文,衣冠楚楚,若不是站在墓道里,倒像是一個成功的生意人。他從容地拉了拉手上的黑手套,說:“司馬夫婦解決了,找下一個。”語氣十分悠閒,完全樂在其中的樣子。

  張軍聽得心裡發冷,嘴上卻道:“不算兩位楚小哥,還有孫文雄、孫飛揚和張放三個人。”

  中年人道:“誰說不算他們?”

  張軍愣了愣。

  中年人道:“他們要是死在我手裡,只能怪他們學藝不精。”

  張軍暗道:這兩人可是你的義子,你養了他們這麼久,真下得去手嗎?簡直沒有人性。他有些後悔與他合作。

  楚天陰抬手摸了摸張軍的頭。

  張軍全身像被冰水淋過,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卻得乖乖地接受,還要做出很享受的樣子。

  “阿軍啊。”楚天陰道,“我很看好你。”

  張軍滿臉“感激”之色:“得到楚爺青睞是我這一生最榮幸的事情,要不然我還不知道在張家哪個旮旯里待著呢。”

  “比起我那兩個兒子,我更喜歡你。”

  張軍:“……”這話就有點讓人不知道怎麼接了。

  楚天陰嘆氣道:“既然曉海要殺你,你就殺了他吧。”

  張軍想哭。這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對象還是楚曉海!

  兩人後半段話是邊走邊說的,雖然清風和楚焰並沒有聽完全,但已夠拼湊出一個大概的故事。

  清風不明白這些人的人物關係,卻知道雍懷這一世叫楚焰,剛剛聽到“兩位楚小哥”,其中之一必然是指他,不禁為他擔心,抬手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楚焰走到司馬夫婦的屍體邊,輕輕地合起他們的雙眼。

  清風道:“你喜歡他們?”

  楚焰沉默了很久,久到清風已經不指望他回答了,才聽到他說:“我父母在世時,也和他們一樣恩愛。”

  清風忍不住抱住他的後背,因為他看上去太寂寞,太無助。

  楚焰難得地沒有拒絕他傳遞過來的溫暖:“這裡還有空的棺材嗎?”

  清風想了想道:“有,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地宮的格局已經變了。”

  楚焰最終選擇將司馬夫婦並排放在土室里,低聲念了一段往生咒,輕聲道:“祝二位來世再做夫妻。”說完,半天沒動。

  “你不要太傷心。”

  “我不是傷心。”楚焰動了動肩膀,“我是想問,你打算抱到什麼時候?”

  大半個身子掛在他身上的清風依依不捨地縮回手道:“我是想安慰你。”

  “不需要。”楚焰冷冷地說,“我並不難過。”

  清風被他前後矛盾的說法弄蒙了:“你剛剛還說想到了父母……”

  楚焰道:“是,所以我更加不難過。我發過誓,一定會為他們報仇。應該難過的是他們的仇人。”

  “你的仇人是誰?”清風毫無原則地同仇敵愾起來。

  楚焰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撿起丟在地上的包,往外走。

  清風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後面:“我會幫你。”

  楚焰停下腳步,低頭看他:“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因為我不會騙你。”他的眼睛滿是坦蕩和真誠,像高峰積雪融化的水,清澈純淨,不由得人不信。

  楚焰別開目光:“條件呢?”

  清風搖頭道:“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沒有條件。”

  “如果我不是雍懷呢?”

  清風笑了:“不可能。”他抬起手輕觸楚焰眼角的一點朱紅,識相地在對方皺眉之前收了回來,“這是我的血,我認得。”飛僵開的傷口,他淌的血,卻成為雍懷的印記,這是天意註定雍懷要回來履行諾言。

  楚焰驚愕地撫摸自己眼角的紅斑。媽媽曾說這點是財神爺留下來的標記,表示他從小到大都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生順遂。這個謊言在父母被楚天陰殺死的那一天就破滅了,沒想到又冒出一個說法。

  清風欣喜道:“命中注定,我們不會分開。”

  楚焰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我不喜歡欠人情。你幫我報仇,我帶你離開這裡。”他知道這個交易自己占便宜,通向墓道口的路就在那裡,清風要走隨時可以走。

  可清風的眼睛卻霎時亮了起來,猶如啟明星一般,點亮了整個墓室。

  楚焰心跳莫名加快,竟也感染了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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