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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征鴻在另一邊,手中做了個和聞春湘相同的手勢。
這是前輩曾經教過他的如來神掌。
“去!”
聞春湘豎指一倒,頂上的金光虛影化作一隻巨大的金光大手,真正稱得上是震天動地,一隻手竟然將整座六壬城都籠罩了下來,遠遠望去,只見得一團刺目金光將六壬城籠罩,稍稍隔了一些距離便看不清那手影真實模樣!
邢開暢只覺頭上傳來無數讓他不舒服的氣息,抬頭一看,睚呲欲裂,幾乎快要維持不住人形。
“聞春湘,快住手!”
邢開暢連連打了好幾個神通法術,企圖將這金黃巨掌攔下,可這些神通碰上這金光巨掌,卻好似泥牛入海,蚍蜉撼樹,掀不起半點波瀾,相反,他只感覺自己全身都似被火燒一般,痛苦的幾乎讓他哀嚎起來。
“阿彌陀佛。”謝征鴻收掌,將自己沒有用出來的如來神掌停了下來。
有前輩珠玉在前,他有何必再動手?
相比之下,恐怕前輩更想要自己將邢開暢給打敗吧。
謝征鴻雖然擁有了宋清的一些記憶,但是對於這麼一個“師弟”,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印象。
他“看”到的記憶是破碎的,只有那一卷卷的佛經和一盆盆的黑牡丹。
於宋清來說,他的世界只有兩種,一種是他的佛道,一種是他的小牡丹。
簡單,單調卻又豐富之極。
“如來神掌第四式,佛問珈藍。”聞春湘收回手,靜靜的看著那金色的大掌不斷的朝著邢開暢壓去,臉上半點情緒也無,“佛問珈藍專克鬼修。你雖然稱不上,但也和鬼修相差無幾了。”
“聞春湘,你別得意……”邢開暢被佛問珈藍一直壓迫,身上一班已經恢復成了骷髏,另一半卻還是那少年模樣,“聞春湘,你以為你過得了天劫?哈哈,我們都不該存活於世,我不過是先行一步罷了。”
“聞春湘,我在地獄裡等你!”
邢開暢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哈哈大笑了起來,竟然放棄反抗人,任由那金色巨掌朝著他襲來。
他此次一戰,早已做好了準備。
不成功,便成仁。
聞春湘想要活得好,想要過天劫,根本不可能!
在被這金色巨光吞沒之時,邢開暢反而想到了年幼之時,自己和師兄兩人安安心心的住在一塊。自己每天都在煩惱如何才能進入內門,師兄就每天都變著法子的寬慰他。
若是他當年不曾離開,就算有聞春湘這麼朵黑牡丹在,他大概也能活的很好吧。
終究是往事不可追。
“師弟,你太執著了。我們能不能進內門,又有什麼關係呢?”宋清給盆里的牡丹澆上水,轉頭勸道。
“師兄,若是不能進入內門,我們隨時都有可能死。”邢開暢抬起頭反駁道,“正如我們撿到的這一株牡丹,只能在地上被人踐踏,是生是死全靠運氣。但是師兄,如果有一天,我們落得比這牡丹更不堪的境地,又有誰會撿我們回去呢?”
邢開暢被吞沒在金光之中,連同他帶來的那些骷髏,都消失的乾乾淨淨。
天空上掉下一串佛珠,被一隻手接住,握在了手心裡。
“你可以等,我未必來。”聞春湘撣撣衣袖,將佛珠帶在了手上。他的臉色雖然有些慘白,但和他此刻的神情合在一起卻顯得相得益彰。
邢開暢不過是只只會在背後搞鬼的跳樑小丑,真正的麻煩人物還在那小魔宮之中!
聞春湘抬起頭,天空中那座懸浮著的小魔宮不知道何時何處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時他也住在小魔宮之中,卻半點沒有發現其中的不對勁。
季歇的修為究竟高到了什麼地步,他根本想像不出來。
“前輩!”謝征鴻喊了一聲。
聞春湘緩慢的回過頭,看了謝征鴻一眼,臉色變得有些奇怪。
“前輩,您怎麼了?”謝征鴻上前一步。
“不要過來。”聞春湘伸手,擋住了謝征鴻想要繼續上前的腳步。
“你不要這麼叫我。”
“不這麼叫你?”謝征鴻歪頭笑了一下,“那叫小牡丹麼?”
聞春湘的臉騰的白了起來。
“前……”
不等謝征鴻再說什麼,聞春湘卻是化作一道青光,半點不停留的飛離了此界,消失的無影無蹤。
“……”
謝征鴻伸出的手收了回來,臉上帶了一些果然如此的神色來。
這便是他遲遲不想要告訴前輩真相的原因。
聞春湘看似聰明,但實際卻是糊塗。但是在該糊塗的地方,他又該死的精明。
聞春湘不知道要怎麼面對謝征鴻。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他的小和尚,還是他是他的小牡丹。
原本好好的關係,一下子插入了不定期因素,讓聞春湘剛才還被戰意充滿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就算當面潑了幾十盆冷水也不過如此了。
他暫時不想要見小和尚。
他要好好想想。
聞春湘跑了。
跑的飛快。
謝征鴻不是沒有想過用契約聯繫聞春湘,但終究還是放棄了這麼個想法。如果前輩自己不想明白,他就算說再多也沒有用。莫說是前輩,就算是謝征鴻自己,現在都有些哭笑不得。
謝征鴻看著自己手上的蓮花印,數了數,還是九十八。
在宋清的年代,這手上的蓮花印是八十。
每每輪迴一世,便增加一片。
在蓮花印圓滿之前,他必須要將自己失去的東西找回來才能彌補完整。
當年宋清坐化的那麼快,除去聞春湘的因素之外,還因為他的東西還沒有找全。
謝征鴻在原地長嘆了一口氣,最後也消失在此處。
他現在應當回斜陽大世界,去等著前輩回來了。
聞春湘和謝征鴻雙雙離開小魔界之後,小魔宮再度出現,從上面走出一個白衣女子來。
“終於走了。”白衣女子擦擦頭上的汗,看著這支離破碎的六壬城,幾乎哭都哭不出來。
她們這些手下都被斬蒼生的劍靈鎖在小魔宮,不能傳遞消息,也不能出來。如今斬蒼生吃飽了,敵人也走了,小魔宮的禁制就被解除,放她們出來收拾爛攤子了。
白衣女子幾乎要為自己接下來看得見的生活鞠一把淚了。
她拿出一張令牌,將那些效忠魔皇的人重新聚集起來,該賞的賞,該罰的罰。
“耿以楓,如今邢開暢已死,他手下的那些人解決好了麼?”
“解決好了。”
耿以楓朝著白衣女子鞠躬,臉上帶了些笑容出來,“連同邢開暢手中積累的資源,已經分門別類盡數拿了回來。”
“做的不錯。”白衣女子點了點頭,“這九州魔皇當真是不可小看,還有那謝征鴻,唉,日後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會有多精彩。如今魔皇閉關未出,在沒有接到通知之前,你大可四處遊玩,不必一直在小魔界裡呆著。”
“多謝尊者。”
聞春湘不知道自己飛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飛到了什麼地方。
等到他終於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思緒理清楚之時,他已經坐在了一家小酒館裡,變成一個普通凡人模樣呆坐了許久了。
聞春湘算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有些哭笑不得起來。
或許是他本身對這裡依賴極深,又或許只有這麼而一個地方才能讓他安心。
這裡萬年前,曾經是他和老和尚相見的地方。
時光流轉,這裡的凡人的服飾也好,文化也好,已經完完全全的換了一個模樣。
故地重遊,卻沒有找到和記憶中任何重合的相似點,不得不說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對於修士而言,這樣的事情卻說得上是平常。
聞春湘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小二,有酒麼?”聞春湘嘗了嘗味道,還是不太習慣這樣的茶。
還不如天上下雨的雨水呢!
“有有有,客官想要什麼樣的酒?”小二殷勤的上前,點頭哈腰道。
小二在這裡幹了許久,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然而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客人身上感受過和眼前這位客人一樣的氣息。
就好像他們完完全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一樣。
這大概是某個出遊的達官貴人!
小二如此想到。
因此,在聞春湘招呼他的時候,他搭理的格外殷勤。
“隨便來點吧。”聞春湘不在意的說道,反正凡間的酒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麼不同。
“是,是。”小二知道對方雖然是這麼說,但他卻不能這麼隨便敷衍,因此將店裡的好酒挨個上了一瓶,來回跑了好幾趟才將東西給送齊了。
“差不多了。”聞春湘扔給他一錠銀子,小二開開心心的拿著走了。
除去這酒錢之外,剩下的幾乎是他半年的工錢!
聞春湘開始喝起酒來。
滋味很差。
和小和尚曾經送給他的酒比起來根本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等等,他怎麼又想起小和尚來了?
聞春湘扶住額頭,覺得自己快無可救藥了。
他好像分成了兩個人,各執一詞,爭吵的不可開交。
這邊的黑色聞春湘破口大罵:“小和尚瞞著不說,就是故意,就是想要看你笑話!”
白色聞春湘淚眼汪汪:“可這是本座親手調教出來的小和尚。”
黑色聞春湘繼而道,“什么小和尚,那是宋清,宋清!宋清那個混蛋當初騙你飛升,現在又輪迴成小和尚來騙你。打著為你好的幌子,將你蒙在鼓裡這麼多年,你孤單了那麼多年,你就半點都不恨麼?在你傷心後悔的時候,人家在美滋滋的轉世修行。若不是邢開暢,你的小和尚還要瞞你多久?”
白色聞春湘淚眼汪汪:“可這是本座自己選的小和尚。”
黑色聞春湘怒罵:“呸,你就是昏了頭了。搭進去近萬年的時間還不夠,還要繼續這無底洞!”
白色聞春湘淚眼汪汪:“可我們還雙修了。”
黑色聞春湘陣亡,倒地不起。
聞春湘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簡直如調色盤一般,十分精彩。
他還是過不去心裡的坎兒。
他不能將小和尚和宋清等同在一起。
他或許曾經愛慕過宋清,將他當做生命力唯一的朋友、兄長,甚至是崇拜之人。但這些和他對小和尚的感覺是不一樣的。他親眼看著小和尚一步步成長到這個地步,他知道小和尚不說話的時候心裡在想些什麼,他也很喜歡小和尚輕聲漫語的喊他一聲前輩。
他以為自己是老牛吃嫩糙,殊不知,他才是被當做嫩糙吃的那一個!
多可笑?
兜兜轉轉,原來陪在他身邊的還是多年前的那一個。
想到這裡,聞春湘又將酒喝了幾口。
想要喝醉的人,哪怕千杯不醉,也能夠醉的人事不省。
聞春湘身上帶著不少錢,足夠他在這裡足足喝上幾十年的酒。
小二也從一開始殷勤變成後來的無賴,時時刻刻都在擔心這樣一個客人會醉死在他們的酒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