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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賈璉竟然要去參加科考,簡直是不自量力!
賈珠翻著自己密密麻麻註解的《大學》,對王夫人笑了一聲:“太太,璉弟既然由此宏願,我們也不好打擊他。前些時候寶玉用的書冊,您倒是可以給他們也備上一份。也顯得您作長輩的慈和。”
“還是我兒想得周到。這賈璉盲目自大便也罷了,連帶著大老爺也是痴心妄想。”王夫人得意自豪:“恐怕他們連寶玉都不如!”寶玉今年剛四歲,已經能將《千字文》倒背如流了。
被眾人接連嘲諷的大房父子兩此刻正在逛街。
賈赦吃著冰糖葫蘆,一手拿著風車,泥人,眼睛左右轉著,感覺自己忙不過來:“兒子,我要那個小木馬!”
“不成!”賈璉看著那擺在地面上的木雕小馬,冷聲拒絕:“你幾歲了?”
“璉兒,我最近表現可好啦!”
“表現不好,我還帶你出來逛街遊玩?”賈璉走了幾步,回頭看看腳步不動眼睛直勾勾盯著木馬的爹,默默揮手對興兒吩咐了一句。
沒過多久,興兒牽回一匹黑色小毛驢,對賈赦哄道:“老爺,您看,這多好,活得,還會叫。看,這脖子上還有多大紅花!”
賈赦見狀,當即目光轉了轉,問:“它可以搖一搖嗎?”
“您坐上去試一試?它還能跑呢!”
看著賈赦騎著驢,神氣十足的模樣,賈璉示意興兒牽著驢快走。否則就按著他們這逛街速度,半天都走不了百米。
畢竟,他們今天也不是純粹出來遊玩的。
九月秋風送慡,正值各方書院開學,且今年又是大比之年,有不少才子已經陸陸續續從各地匯集京城。
逛逛酒樓書坊,聽聽各方高談闊論,然後看看有沒有簡單通俗易懂的書,最後還要帶著爹回趟“家”。
這個家……
夕陽西下,賈璉指著並排的兩府府邸,拍拍坐著驢,抱著書,一抽一噎哭泣“為什麼做完一本,還有一本?”的賈赦,神色複雜無比道:“看見了嗎?文狀元府,武狀元府!”
他們此刻位於最受文人追捧的朱雀大街,可在前朝卻是人人避之不及唾沫的千歲街。因為是權傾朝野的九千歲劉瑾的府邸所在處。
賈璉看著自己原先的家,那大門一分為二,左邊是文狀元府,右邊是武狀元府,不由感嘆周太祖也是位人才!
他九千歲是壞,可也沒史書上,沒話本寫得那般不堪,無惡不作殺忠良,只是黑吃黑而已,而且黑來的一半錢財還上交了國庫。若那廢物和那幫只會風花雪月的文臣不下作,不毒死他,也沒殺溫大相爺,他沒準還會繼續甘做皇權一條狗,盡心盡職輔佐幼主親政。只可惜這幫人一上位掌權,各種書冊話本倒是出了一堆,罵他劉瑾禍國殃民,連宣帝也明朝暗諷起來,卻沒幹什么正事。
所以,他倒是挺慶幸晉朝在景帝手中滅亡的,這生生世世被釘在恥辱柱上的亡國君。
一想起對景帝的恨,賈璉目光略過如今無數文人武士夢寐以求的兩個匾額,嘴角彎了彎。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家會成為全天下讀書人夢寐以求的住所。
據說,當年偌大的劉府成幾個開國勛貴府邸的爭奪處,太祖大手一揮,別爭,一文一武,你們子孫成器點,都有住進去的可能性在!最後,工部經過重新修葺規劃,劉府最終一分為六,兩個狀元府,四個四進小院。
賈赦自顧傷心手上拿厚厚一疊功課本,聽到這話,瞟眼門,扁扁嘴:“還沒我們家大呢!”
“可是這裡面住著是天下第一的聰明人。”賈璉感覺自己一點也不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他科考的目標便是朝著狀元郎去的。文不行,那也要拿個武狀元回來。
“那我們一人一座!”賈赦自信無比。
“好!”賈璉順帶教育了一句:“既然有目標了,那就不能半途而廢,要認認真真做功課,要知道學無止境這個道理,懂了嗎?”
“懂了!璉兒,你真像個小老頭哦。”
賈璉微笑,目光定定看了眼兩府匾額,牽著小毛驢回去。接下來一段時間,賈璉每隔十日,帶著賈赦出來走走,了解了解時下文人喜好,推測推測輿論走向,又督促著賈赦學會自我穿衣洗臉,動手生火泡飯。
秋去冬來,等二月份,縣署公告了承平十四年的縣試考期,賈璉看看報名的手續,默默看看今日鐵定又沒超過十歲的爹,最後去了賈家宗祠。
賈璉的生母,他除了聽聞殞難在巫蠱之變中,便也得不到其他什麼有用的能推測身份的消息。
聽到賈璉想要借用族譜的消息,賈珍帶著一身酒氣,匆匆回來,不解:“璉弟,你好端端的借什麼族譜?”
賈璉將報名需用的信息匯總的表格遞給賈珍。
賈珍目光只掠過標題的報名字眼,嘴角抽了抽:“合著先前那謠言是真的,你真打算靠著讀書出仕?”
“的確。”
看著賈璉一本正經的模樣,賈珍目光轉了眼,示意僕從下去,靠近了一分,悄聲道:“璉弟,也別怪哥哥掃你的興。我賈家站的是忠義親王。相比其他幾家,我們還留一分體面,有富貴日子就不錯了。”
“那珍大哥,你打算就一輩子這般?認命不成?”賈璉目光銳利了一分:“賈家是保皇黨,並不是主動選擇站隊。”
“可是我爹……”賈珍揮手捂著額頭,擋住賈璉恍若利刃的眼,後腿幾步,一臉頹敗的坐在椅子上,道:“我……你這兩年努力,說實在的,我也看在眼裡。畢竟,一個人上青樓,有點寂寞。想赦叔,比親爹還想!”
“那讓他跟著你?”
“可別!”賈珍當即失聲拒絕:“我可沒你這般好性子,久病床前無孝子。”
說完,賈珍乾笑了一聲:“這……這難聽了些,但實話不是。我……你現在有出息,想出息,我能幫的也會儘量幫你。作保的事情,我可以幫你跟蓉兒他外祖父聯繫一下。不過也提醒你一點,我隱約聽得的八卦消息,你外祖家是邊境有名的馬爺,當年匡助過太祖,贈送馬匹無數。可惜馬爺獨苗,到最後就你娘一個子嗣,他就進京,求個恩典。當時泰興帝將適齡的皇子全擺在你娘面前讓她挑。她挑中了赦叔。”
賈璉:“……我爹為什麼會在場?”
“看熱鬧啊!”
賈珍理直氣壯回道:“赦叔當年有我爹還有太……忠義親王罩著,日子過得可滋潤了。按著他們老一輩說法,是哪裡作死哪有他的身影。在赦叔溜進大殿前,你娘是看上當今的,但是一見赦叔,立馬就改了。”
“泰興帝會同意賈家跟馬場主馬家的聯姻?”賈璉眉頭擰了擰。他也是知曉馬爺的,但凡行軍打仗,哪離開得了戰馬?一匹好的戰馬養起來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