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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求你,教官。可是於曼麗說:之前我從未求過你,我這輩子只求你這一次。

  王天風讓上線轉告她,她的請示被批准了。

  王天風同時也告訴她:你會死得很慘。進了76號,就是刀山火海,油鍋血池。

  可是於曼麗說:死得其所。

  “她是為了保護明台,所以自願當了死棋。”明樓說,“現在你大概知道明台為什麼要瘋了吧。他一定要去救於曼麗,是王天風派人把他綁在煙花間,在於曼麗行刑之前不准放人。王天風給了明台的上線一把槍,說:他要去,走出煙花間門口就直接把他斃了。省得被76號抓住了,反正也是一個死。現在就斃了,至少不用擔心他叛變。可是,再在煙花間呆下去,不但過不了大姐這關,就連汪曼春那邊也會生疑。”

  阿誠穿上大衣,戴上圍巾和手套:“放心,我這就去把他帶回來。”

  +++

  明台是被阿誠揪著領子拉回明公館的。

  進門的時候,明樓看阿誠捂著肩膀。

  “怎麼了?”他立刻走過查看阿誠的肩膀。繃帶上又出血了。

  “沒什麼。”阿誠不讓他看,“就是剛剛那小子不肯回來,所以拉扯了兩下。”

  “拉扯?這混球跟你動手了吧?”明樓皺著眉頭,轉回去看明台,“阿誠受了傷,你還跟他動手,你懂不懂事。”

  “是,我不懂事,”明台醉醺醺的,“那您就讓我呆在煙花間,不要回來惹您煩不就好了嗎?”

  “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你給我清醒一點。”

  “我不想清醒,我想就這麼醉死算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明樓提高了聲音。

  “我說一百遍也可以啊!”明台也提高了聲音。

  眼看著兩兄弟就要動手,阿誠連忙擋在中間。

  “算了,他喝醉了。”他對明樓說,“明天等他酒醒了再和他說話。”

  明台搖搖晃晃往樓梯上走去,但是腳步一趔趄,反而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明樓看著弟弟,前幾天還那般神采飛揚,現在卻這般潦倒不堪,剛剛的怒氣慢慢化為了心疼。

  他在明台身邊的台階上坐下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不管你,讓你好好靜靜。可是大姐明天就要回來了,你這樣,我沒法和她解釋。”

  “我知道。”明台垂著頭,“我保證,我就瘋一天。大哥,今天就讓我做回我自己吧,不是革命者,不是戰士,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一個失去了心愛的女人的男人。”然後他想起了什麼,自嘲地笑著,“我之前還和大姐說,以後要帶曼麗給她看,我跟大姐說,曼麗特別漂亮,大姐您一定會喜歡的。可是現在,大姐永遠也見不著她了……”

  說著說著,笑容化成悽然。明台紅了眼眶。

  “哥,是我害死曼麗。”他的喉結顫了顫。

  “胡說什麼。”

  “你不知道,我們在軍校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王天風像個瘋子一樣訓練我們。曼麗說,再這麼下去,我們會死的。她跟我說,我們逃吧。我們有路費,能搞到機票,我們可以去任何地方,遠遠逃開這些血腥殺戮,這些九死一生。去歐洲吧,去南洋,去美國,去哪裡都好,只要是跟我一起,她都願意去。世界那麼大,肯定有我們可以落腳的地方,他們找不到我們的。可是我跟她說,我們不能逃。有一日祖國若是淪陷,我們定會自責,沒有為她血戰到最後一刻。所以不要怕,我對她說,眼前哪怕是刀山火海,我們也一起去走。曼麗就點點頭,對我說,好。只要跟著你,她說,我願意去任何地方。她還跟我說,原來為了給養父報仇,她殺過很多人,被抓進牢里的時候,她天天做惡夢。她夢到她生前殺了這麼多人,死了要下油鍋,夜裡經常驚醒,特別害怕。可是哥,你知道她跟我說什麼嗎?她說,若是你要我跳,就算是油鍋,我也會跳下去的。”眼淚奔涌而出,再也止不住,明台揪著胸口,“是我害死了她,哥,是我害死了曼麗。她被汪曼春吊在76號門口,暴死日下,不能入土為安,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不,不是你,是汪曼春殺了她,是日本人害死她。”而明樓說,“有一天他們定會為他們犯下的罪行血債血償。”

  “曼麗這輩子吃了太多苦,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我說讓她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戰爭結束了,我就帶她去最好玩的地方,吃最好的東西,讓她過上最好的日子。可是她說,不要緊的,她從小吃苦吃慣了,不怕吃苦的。她還說,只要是跟我在一起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他們坐在階梯上,明台把臉埋在明樓的頸窩裡,哽咽著,淚流不止。

  即便堅強如明樓,阿誠也看見他紅了眼眶。

  “大哥,她是我喜歡的人啊,你懂不懂?我喜歡的人沒了,這輩子再也沒有第二個了。”明台嚎啕著。

  而明樓反手緊緊摟著明台的腦袋,然後把下巴擱在這個心碎的弟弟的頭上。

  “大哥知道。大哥知道。”明樓睜著眼睛,一遍遍地重複道。

  +++

  明台鬧到掌燈時分才睡著。

  阿誠坐在明台的床邊看他睡得很安詳,可是臉上還有沒有擦乾的淚痕。

  分開的時候,這小子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少年,阿誠想,如今都長這麼大了。

  明台從小就是機靈鬼,腦子特別好使,卻總愛淘氣。

  明鏡總說明台長不大,但是也喜歡他長不大。

  長不大的孩子好,煩惱比普通人少,不像阿誠自己,從小就心事沉重。

  可是就連這個無憂無慮的小少年,如今心底都刻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痕。

  阿誠又看了一會兒,伸出大拇指幫明台揩了揩淚痕,又幫他小心掖好被子,才從房間裡出來。

  下了樓,卻看見明樓正坐在客廳里等他。

  “肩膀又傷了是不是,”明樓說,“走,去我書房,我幫你弄弄。”

  “不用了。”阿誠說,“今日晚了,不方便麻煩蘇醫生過來,明天一早我去她診所一趟就行。”

  “這怎麼行,不能拖過夜的。”明樓說,看阿誠還猶豫,就眯起眼來,“怎麼,怕我吃了你?”

  “骨頭硬,怕你嚼不爛。”

  “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明樓在背後推開書房門,“來吧。”

  不想服軟,阿誠只好跟了進去。

  明樓取了醫藥箱出來,背對著阿誠整理紗布。

  “把衣服脫了。”他說。

  “啊?”

  明樓回過頭來,看他在那裡發愣:“我幫你脫?”

  “不勞煩長官。”

  阿誠脫了外套放在沙發上,然後開始脫襯衫。明樓已經準備好了,就坐在沙發上,看他一顆顆解襯衫扣子。若不是自己確確實實受了傷,這情景委實看起來有些不太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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