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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煩勇士罵累了,甚至還有人在距離城邑不遠處跳下馬來,箕坐在雪地上繼續污言穢語的,言語中不乏問候一下據說在馬邑內居住的那位趙國公女。

  孰料吱呀一聲,城門打開,城內突然開出一支步卒方陣來,手持大盾,很快就在北門前擺開了陣勢。而其他的東、西、南數門,則絡繹不絕地湧出了大批騎兵,總數近千。

  「趙人應戰了!」

  這倒是樓煩勇士們未曾想到的,他們手忙腳亂地跨上戰馬,回到溪水邊的主力那裡。與此同時,隨著趙軍出城,本應該是戰意十足的樓煩人竟不約而同有些混亂,這是一支由好幾個部落組成的聯軍,只是憑著本能聚集會獵,要論更加高明的協同和組織,他們根本就沒有。

  等樓煩人好不容易排好前後,做出了迎敵的姿態,對面卻已經有一個騎將朝樓煩陣前馳騁而來。

  那人騎著一匹白馬,周身黑甲,唯獨外面罩著的白袍在風中抖動,他臉上帶著一副猙獰的銀面具,手擎一面懸掛著氂牛尾巴的旗幟,奔到兩軍陣中,朝草地上重重一插,旗幟便留在那兒了,旗尖兒在風中獵獵飄揚,宣示著此乃趙國領土,越過者死!

  「久聞樓煩多勇士,可有人敢與吾對敵者!」

  ……

  或許是面具的緣故,聲音瓮聲瓮氣,稱不上雄壯,但他的意思,樓煩人已經知曉了。

  這是來邀請樓煩勇士鬥戰的!

  鬥戰,也就是陣前的單挑,中原打仗除了陣前禮儀性的致師外,也已經有此傳統。魯僖公元年,魯國公子友帥軍在酈擊敗了莒國軍隊。當時公子友對莒挐說:「你我兩人之間有讎隙,士卒何罪?」於是屏退左右而相互搏殺,單挑中莒挐戰敗而被活捉。

  而草原上勇士的單打獨鬥,就更是司空見慣,尤其樓煩人很喜歡這一套。春秋戰國如此,一直到後世楚漢之爭,漢王劉邦手下有一個被稱作「樓煩」的樓煩勇士,就擅長騎射,在斗將里屢戰屢勝,只是抵不過項羽一合之力……

  這種鬥戰是草原上男人榮譽的象徵,是樓煩人一直恪守的傳統,雙方只用弓箭,在馬上決出勝負,今日有趙騎敢於手持旗幟前來挑戰,樓煩人自然不能怯場,應該接下來!

  樓煩人的騎陣中先是短暫的沉寂,隨後一聲聲的呼嘯響起,十餘名樓煩勇士高高舉起弓箭,表示願意去擷取擊敗趙騎的榮譽。

  不過還有人更著急,一名剛才在馬邑前罵得最兇狠,屢屢用污言穢語問候城內趙國公女的樓煩勇士已經不耐煩地縱馬越過溪流,朝那名形單影隻的趙騎撲去!

  那戴著銀面具的趙騎也不示弱,挽著弓也催馬迎敵。

  上一瞬,二人還相距百步,下一瞬,他們已經能看到對方搭上弓弦的矢!

  兩聲離弦的脆響過後,趙騎無事,而那名性急的樓煩勇士卻是在馬上歪了歪,一頭栽倒在地!

  眾人放目看去,卻見他腦袋上正好插著一根箭,箭的力道很足,整個箭身都插入眼眶,只有箭羽露在外面。

  對於技藝精湛的騎射者而言,勝負,往往就在一息之間。

  「好!」

  已經結成戰陣的趙軍處傳來一片歡呼,而樓煩人則沉默了下來。

  方才那一位,是幾個部落里知名的善射者,誰想卻在這裡被趙人的騎射取了性命……

  那樓煩的勇士的親族怒不可數,又有一人大吼著衝出陣列,朝那名趙騎衝去。

  樓煩勇士帶著為兄弟復仇的決心,必將那敵人射落馬下,斬下他的頭顱,剝去頭皮,煮落血肉和腦髓,風乾製作成飲器,這是草原人對待仇敵最好的辦法。

  趙騎毫無畏懼,甚至都沒有換人來戰的意思。然而這一次,或許是因為颳起了小風的緣故,他的準頭大不如前,先是百步左右的開弓,兩箭同時射偏,然後又是兩聲,再兩聲……

  直到二人相距僅僅十餘步時,樓煩勇士的箭才像是毒蛇一般,鑽入了那趙騎的脖頸與髮髻相交處!

  兩騎錯馬而過時,有那麼一剎那,樓煩勇士臉上似乎沾上了一點血珠——敵人的血珠,趙騎開始在馬上搖搖晃晃起來,樓煩勇士自以為勝利。

  日後,他要一邊品嘗著頭顱里盛放的美酒,一邊對兒孫誇耀今日的榮譽!

  他正要張臂歡呼,孰料那趙騎卻在錯身之後的一瞬間,就猛地在馬上立起身子,反身開弓,一箭破空而出,正中樓煩勇士背心!

  薄薄的皮甲如何能承受這趙國軍隊裡最鋒利的菱形箭矢,在極高的速度帶動下,飛速旋轉的箭頭撕開了皮肉,鑽入沒有肋骨保護的肺腑里,將內臟撕扯成了碎片……

  樓煩勇士不可思議地想要轉過頭,但卻只能無力地咳出一些血塊,就同樣栽倒在草地上,將原本一片瑩白的雪地染上了一抹鮮紅的血色……

  「萬勝!」

  在馬邑觀戰的欒仲嚇得心臟都要從胸口裡跳出來了,萬分後悔聽了那位祖宗的話,讓她出去亂來,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趙侯只怕要把自己全家族滅吧,此時見那白袍騎將無是,不由長長舒了口氣,帶頭為他歡呼起來……

  而另一邊,卻是另一番光景,這兩箭,仿佛也射在眾多樓煩人的心口,讓他們胸中一滯,有氣出不來。

  連續獲勝的趙騎再度回到了兩軍陣中,那柄玄鳥旗幟所在的地方,他的白袍白馬已經沾上了點點紅豆,這是他方才被箭矢擦破脖頸皮膚流下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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