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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畢竟盜跖屠戮俘虜的事件導致趙氏公信力大大下降,不是所有魏卒都願意相信,可他們對自己的主帥,也漸漸信不過了……

  魏駒徵召他們,號稱要帶他們走向勝利,許諾了很多賞賜,然而現在眾人的老家卻全丟了,家人提前去了河西的人還好,親朋皆在河東的卻滿腹牢騷。

  力分者弱,心疑者背,這是用兵大忌。

  在前路被封鎖,無處可去的時候,這些魏氏兵卒們只能與秦人互保。然而在這關鍵的戰局裡,因為秦人衝擊趙無恤帥旗所在之處,導致東面和東南面的兩支趙軍開始朝中路靠攏,他們所守的河岸頓時出現了一個一里寬的空隙。

  就好像一個長期被困在密室里的人猛地看到外面的陽光,一時間喜極而泣;又像是在籠子裡被關得太久的野獸一下子瞧見逃生的路後,便情不自禁地朝那兒狂奔。

  魏軍一下子崩潰了。

  他們沒有遵從魏駒的命令,去阻止河內、上黨兩支趙軍對中路的包抄,而是成群結隊地撂了挑子,自發地往東方的缺口涌去……

  普通兵卒是看不懂戰局的,他們關心更多還是自己的性命,反正他們的主帥魏駒在長平一戰里做過表率,臨陣倒戈和臨陣潰逃相比,還是前者更無恥一點吧?這種印象讓魏軍不擅長死戰,尤其是還有一線生機的時候。他們對幫助秦軍與趙軍拼命興致缺缺,加上知道魏邑還沒陷落,敵陣的大缺口仿佛是在引誘他們逃生一般。

  只要能到魏邑,就不必承受與趙軍野戰的恐懼了。

  至少有一半魏卒加入了潰逃,魏駒大驚,不斷擊鼓傳令試圖挽回。但眼看生路在前,魏卒們都紅了眼,誰阻止他們誰就是敵人,一名試圖阻止潰逃的魏氏將吏只來得及砍了兩個逃兵腦袋,便直接被後來的兵卒們推倒,踩在腳下一命嗚呼。

  類似的事情在整個魏軍里重複出現,像是突然崩塌的樓閣,潰逃愈演愈烈,全軍的方向都被帶歪了。最後連號稱「忠勇」的魏武卒也加入其中,他們索性裹挾著魏駒的車馬,朝東方逃去……

  魏駒感到了一種無力感,曾經指揮大軍如揮臂的感覺沒了,他的戎車如同駭浪里的一葉扁舟,身處洪流之中,任何舉止都無濟於事,只能被動地在他們裹挾下一同向東奔去。

  「如此也好……」絕望之下,魏駒回頭看了一眼秦軍,想必子虎一定在破口大罵自己吧,但他已經來不及去給子虎示警,說趙氏正面的引誘或許只是個圈套,真正的殺招在於圍攏過來的精銳……

  「魏駒小兒!」

  子虎發出憤怒的吼聲,卻無法追上去斬其頭顱泄憤,他們已經進退維谷,只能力戰不休。

  在東面的魏軍突然崩潰,自行奔逃而去後,秦軍的側翼頓時門戶大開,趙氏的河內郡兵、上黨郡兵乘機掩殺過來,這兩萬人直接撞到了正在調動的秦軍身上,將他們的攻勢瓦解,並把前鋒和後陣截為兩段。

  心懷被出賣的憤怒,秦將子虎依舊指揮著萬餘秦人奮力向前,鄴城兵的陣列在秦人的打擊下逐漸變得稀薄,而在他們背後,就是趙無恤帥旗所在!

  身後是漸漸朝這邊蠶食過來的河內、上黨部,西面的鄭軍也在趙氏騎兵、太原郡兵的打擊下岌岌可危,現在是戰局的關鍵時刻,秦鄭的覆敗已成定局,唯一的希望就是擒拿或斬殺趙無恤……

  「隨我沖陣!」

  這時候還能鼓起勇氣與子虎一起衝鋒的,都是秦軍中最為兇悍的勇士。縱然被敵人分割了陣型,但他們還是下意識地跟在子虎身後向敵陣進發,起初是小步的慢跑,後來速度漸漸加快。在跑動中,他們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個尖端的錐形,隨著秦人的縱聲狂吼,整隊人仿佛一柄巨大無比的鐵椎,向著趙氏鄴城軍的陣列轟然撞去。

  首先迎接他們的是趙軍密集的箭矢,和秦人這邊射出的零零散散不同,趙軍材官使用的是他們賴以成名的三段射。在河東連月鏖戰,導致秦軍甲冑兵器損耗嚴重,這些跟著子虎的秦人幾乎都沒有披掛甲冑,對箭矢的防禦能力接近於零,故而箭矢落下,頓時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但他們仍然悍不畏死,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抵擋敵箭,讓身後的袍澤前赴後繼。

  其次依然是密集的長矛,對於趙氏的這種戰法,子虎真是厭惡至極,但他也想到了破解之法。他令秦軍中的勇士揮動長鈹、長斧斬斷矛杆,隨即後面的秦人飛身撲前,試圖將拉鋸戰變成白刃戰。

  子虎也縱馬衝鋒在前,有一根長矛從他的額角掠過,將胄帽整個掀了下來,矛尖劃破了額畔皮膚,大量鮮血將他的視野染成了赤紅色,好在他的馬一腳踢碎了那個趙卒的下顎,子虎才沒被戳下馬來。

  秦人傷亡慘重,但這是值得的,在子虎赤紅色的視野下,眼前堅持了近半個時辰的趙軍終於撐不住了,他們自發地朝兩側退去,看得出來,這次不是佯敗,而是真正的撤退。

  然而當瓮蓋被掀開,瓮中囚徒看到的卻不是他所希望的陽光,而是更加深沉的黑暗……

  眼前是一片慘烈的戰場,之前沖入趙陣的秦國車兵無一倖免,人仰馬翻,車輛的殘骸到處都是,有的車輪子還在緩緩轉動。

  至於武車士們,也盡數戰死,或掛在趙卒的矛尖,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子虎來遲一步,而且讓他更加絕望的是,瓮之外仍是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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