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怎麼這般不小心?」

  他皺了皺眉,走了過去,為撕下一塊紗,為她將傷口包了起來,動作輕柔,卻又不容反抗。

  心如猛虎,細嗅薔薇,這一幕讓子路也把劍收了回去,面對夫子女兒臉上的淚水,儒俠有些手足無措。

  趙無恤起身後,指著他道:「子路,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你想要孔子歸鄉,對不對?」

  ……

  「不錯。」子路眼裡的敵意化為一絲殷切,他赫然下拜道:「若子泰能好言相勸,將夫子迎回魯國,只需要你一句話,由便可以為你赴死!」

  趙無恤卻搖頭道:「就算我屈尊親自去接,孔子他就會回來麼?之前又不是沒讓子貢代我去邀請他到臨漳學宮做祭酒,孔子是怎麼說的?道不同,不相為謀!」

  無恤知道,孔子,其實是在和他賭氣,他在政治上輸的一敗塗地,卻不肯承認自己從理念上就錯得離譜,他必須堅持,他必須四處遊走,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所以他成了在野反對趙氏的一個標杆。

  子路默然起身,嘆了口氣:「你說的不錯,夫子他絕不會輕易回來,所以……我也不會仕趙。」

  「更何況。」他抬起頭,眼裡的那份哀求與殷切不再,只剩下士人的堅毅。

  「食其食者不避其難,此時此刻,我不會離開衛國,不會離開孔氏!」

  趙無恤冷笑道:「子路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認為,衛國有難?孔氏有難?」

  子路正色道:「然,由是個笨人,只能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猜測,卿士絕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汝行經之處,邦必有難!國必有亂!」

  ……

  「行經之處,邦必有難!國必有亂!」

  聽了這句話,趙無恤難得變了臉色,拍了一下案幾。

  「大膽!」

  眉間尺大怒,在他的帶領下,趙氏的那些披甲持銳的羽林侍衛們已經朝子路、高柴圍了上來,只需要趙無恤一聲令下,便能將他們剁為肉泥!

  高柴文弱,緊張兮兮,子路則按著劍,若是趙無恤翻臉,他也不吝於拔劍相向,必要殺出一條血路出去。

  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起來。

  孔姣還跪坐在地上,手指上的傷被趙無恤仔細包紮起來,止住了血,但她卻心如刀割,一邊是父兄,一邊是夫君,如何選擇?

  孔子家裡的教育,可不是祭仲家的:「父與夫孰親?人盡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

  而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標準的婦人三德。

  孔姣別無選擇,無論在德行上,還是她內心的親近上,她只能從夫。於是她站了起來,理順裙擺,快步走到劍拔弩張的兩撥人中間,攔在他們面前,隨即面色嚴肅地對子路說道:「子路師兄,請慎言!」

  子路頓時愣住了。

  隨即她回頭,對趙無恤擠出了一個哀求的笑容:「夫君,妾有些累了,今日筵席,可否能到此為止?」

  趙無恤點了點頭,孔姣旗幟鮮明地站在他這邊,同時也不希望剛才的其樂融融化為血光之災,於是隨著趙無恤一句輕斥,羽林位們又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子路也收了劍,對孔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向她拜別。

  在羽林侍衛們警惕的目光下,子路和高柴踏出了廳堂,天上一輪彎月掛在半空,映照著他們的前路,樹影斑駁。

  他側過臉道:「子羔,你不必跟出來,若想留,便留下來罷。」

  高柴本來若有所思,這會一愣神,反問道:「為何?」

  子路咧開嘴笑道:「夫子說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己所欲者亦施於人。我和雕漆開,原憲那些人不同,我不想用道德綁架旁人,就像那次贖回奴隸,卻被夫子批評了一番一樣,人的追求,豈能個個都一樣呢?」

  他對高柴正色道:「你我乃至交,故我知道你的本事和志向,你任衛國獄吏期間,不徇私舞弊,按法規辦事,為官清廉,執法公平,有仁愛之心,受到民眾的讚揚。衛國太小,水中太渾,你應該去趙氏,造福更多人。留下!」

  高柴一陣感動,拉著子路道:「子路,你我一同留下,現在向卿士請罪,還來得及……」

  「不,我不會回頭。」

  子路甩開了他的手臂,用劍在月光照耀的地面上劃了一條線,然後遁入樹影,讓高柴看不清他的面孔。

  「你走你的敞亮大道,我走我的狐鼠小徑,你我從此殊途!」

  ……

  高柴留了下來,但子路的背影卻越走越遠,潛伏在帷幕里的黑衣死士鑽出來,向趙無恤請示要不要追上去,割下此人的人頭,但趙無恤的氣已經消了,讓他們不許擅自行動。

  「我以前還認為子路是一介武夫,只有勇力,但到了今晚,我才發現,他已經今日昔比了。不但知禮,有節,且膽識過人。」

  而且一眼看穿了他打算在衛國掀起一場大亂的心思,不簡單啊,自己以前是看輕他了。

  高柴在旁邊小聲說道:「子路在離開魯國後,比以前更加好學,一旦停車駐馬,便無時無刻不讀書,手不釋卷,還請子貢給他一些卿士讓人編篡的紙書。」

  子路年紀不小,已經五旬,卻還能如此,這算什麼,朝聞道,夕死可矣?

  看著子路那漸漸消失的背影,趙無恤露出了微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子路,已非輕俠仲由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