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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願學醫者心,醫天下疾」,趙無恤初見扁鵲時說過的這句豪言,虢匄今日有些相信了,能對一個老是闖禍的將領如此,對百姓,應該也不會差吧,換了其他人,或許假惺惺哭一番就放棄田賁性命了。

  走出營帳時,趙無恤看到他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站的密密麻麻兵卒,田賁的部眾站在最前面,他們瘸著腿,包著綁帶,看到趙無恤出來後,便殷切地問「田師帥無恙否?」

  趙無恤本來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笑:「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萬歲!」

  他話音剛末,便被一陣歡呼衝散了,田賁這個人缺點太多,殺幾次都行了,但卻有優點,和士卒如同昆父兄弟,讓他們愛戴就是其中一條。

  不過今日,讓他們愛戴的,卻不止田賁一人,他們回過頭來,看向趙無恤的目光變得崇敬。

  他損千金之軀,只為救回田賁一命,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眾人感動涕零了。上下互信,則可以同生共死,不少兵卒頓時從心中產生了「主君愛我如子,我必戰不旋踵」的決心!

  此情此景,趙無恤心中也感慨良多,他最初的確沒想到,會產生這樣的效果。

  隨著地位逐漸增高,他已經不能再如武卒成軍之初一樣,與他們一起衝鋒在前了,雖然軍中僚吏經常強調趙氏,強調他對將士們的恩德,但對於基層兵卒而言,還是這種方式更為直觀,所以趙無恤雖然失了點血,進攻也稍稍受挫,但讓士卒對他更為愛戴,萬人一心,也算因禍得福。

  他記得孫子曾說過,「視卒如嬰兒,故可以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大概就是這樣的效果吧。

  趙無恤緩步朝眾人走去,他就像是隻身分開河流的神,無論走到哪裡,哪裡的兵卒就單膝跪地,用崇拜的目光仰望他。

  現在哪怕他大喊一聲:「汝等願不願隨我去死!」只怕也會一呼百應,先秦男兒的心思是簡單的,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認同,一次讓他們心生感動的小事,就足以讓他們願意用自己的累累白骨,堆砌起君主通往權力巔峰的道路。

  雖萬死,尤不悔!

  像是從裡到外的浪潮,這種朝拜的聲勢漸漸增強,漸漸蔓延,漸漸膨脹。

  於是就在驚聞趙軍渡過龍門,秦人戰敗,於是準備來試探試探其意圖的那些上地戎狄君長、使者來到這裡時,恰好看到了這樣震撼的一幕:以趙無恤為中心,萬餘趙軍士卒像是後世在麥加朝拜黑石的虔誠信徒般,全體向他致敬,向他行軍禮,向他跪拜……

  第881章 少梁城下

  田賁醒來後有些茫然,他不記得自己受傷歸來後發生了什麼,只記得有人遞了酒過來,而他接住就往嘴裡灌,味道怪怪的,興許是想要忘記傷口的疼痛吧,他還是一口喝乾。然後他暈厥過去,醒來時天色已黑,虢匄正在給他換藥,胸前那支該死的箭杆已經不知所蹤。

  這也間接說明了扁鵲配置的麻醉藥是如此之強,能讓八尺壯漢一睡不醒。

  儘管傷口已經處理過,但田賁還是能感到似乎有焰苗舔噬胸口,血肉在烈火中枯萎,他過去經常受傷,但從未品嘗這般的疼痛,如此接近死亡。

  虢匄伸出一個指頭撥撥傷口,湧出的膿血讓他皺起鼻子,而田賁也在咬牙切齒地忍著痛。

  「師帥的命是留下來了,但沒法杜絕細蠱的感染,腐瘡會擴散,傷口附近的血肉已變質,必須切除。」

  相較於之前,這只是一次簡單的處理,先用沸酒清洗,然後動刀挖掘腐瘡,田賁大聲尖叫,雙手拼命錘床榻,一次,一次,又一次,善後終於結束,虢匄給他敷上扁鵲一門專治金瘡的藥糊,囑咐道:「藥一天一換,這些天需要在室內靜養,不得亂動。」

  讓好動的田賁好好躺著,比殺了他還難受,但因為傷勢和逐漸升溫的高燒,他也沒力氣折騰,只能乖乖閉眼。

  隱隱約約,他聽到虢匄在門口和人小聲說話:「是手術後的併發症,不算嚴重,但也說不準,只能寄希望於他的身體能扛過去。」

  「是主君麼?」田賁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派來看護他的羽林侍衛按了回去,外面的說話聲也消失了,一切好像是他的幻覺。

  田賁已經得知,正是趙無恤不顧千金之軀給他輸血,為他續命,田賁本來就對趙氏忠心耿耿,聽說自己的命是主君用血換回來的,更是感激涕零。

  「主君之恩,吾便是萬死也無法報償啊……」

  接下來幾天,他一直是半睡半醒的,偶爾能聽到行軍的步伐,以及集結的號角,多年的軍旅生活讓他下意識一躍而起,就要去拿自己的劍,卻又無力地倒了回去。

  他的高燒始終未退,但傷口逐漸癒合,到了大概第五天的時候,虢匄終於宣布他沒有任何危險,可以外出了。田賁等得極不耐煩,立刻衝出營帳,卻見這片河邊的登陸點不再是密密麻麻的趙軍,僅有部分兵卒,從四面八方不斷有哭哭啼啼的人被他們押過來,從浮橋去往對岸,看那些人的衣著,應該是河西地區的百姓。

  「這些人要被押往何處?」

  有人認出了他,比起過去,他們眼神里多了一份憧憬和敬佩,因為田賁是被上卿之血救活的,他們回答道:「要送往樓縣。」

  樓縣是距離河西最近的趙氏領地,可也在兩百里之外,一路上的辛苦,夠這些河西百姓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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