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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鐘聲,大理官鄧析戴著高高的獬豸冠步入庭中,一身黑衣顯得肅穆無比,讓小聲說話的眾人下意識噤聲。

  鄧析坐在案後,同樣一身黑衣的學生們跑前跑後,遞交上他已經過目數遍的卷宗供詞,同時不斷傳喚重要證人發問,每一句都很有耐心,每個字都有筆吏如實記錄。

  就這樣,數個時辰過去了,期間戴著鐐銬被押上來的公子陽生甚至有自辯的機會,然而庭內證據如山,屋外輿情激憤,他的自辯根本無從談起,只能不斷強調自己的公子身份,要求得到趙氏寬容。

  其實,讓犯人自辯,這只是顯示「司法公正」的一個過場而已,他的罪,鄧析心中早已有數。

  最後,在短暫的休庭後,以《魯律》為綱,綜合情理、先例,鄧析宣布了判決。

  在鄧析那不帶絲毫情感的判決書中,入寇罪,殺人罪,外加壞田、屠戮、強暴,甚至還有一條趙無恤加上的「反人倫罪」,一道又一道罪責像從天而降的大山般,砸到公子陽生和其他齊人將士的身上,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罪如此之重,罰呢?

  「趙將軍何在?我是齊國公子,豈能受此屈辱?」歷史未來的齊悼公,現在卻只是一直驚懼不安的小麻雀,眼睜睜看著籠子罩到頭頂。

  直到現在,公子陽生依然不相信自己會遭到重罰,戰爭來來去去,類似他的所作所為,諸侯間誰沒做過?最後即便被俘虜,也會從寬以待,這是這時代公子王孫,世卿大夫們的特權,律法?在他們看來就是一個無用的鐵鼎,一張可以輕易折斷踩在腳下的簡牘!

  可惜,這是在趙氏,在魯國,不是齊國……

  鄧析起身,他側面的全場理官亦然,旁聽全場的趙軍軍吏、幕僚也下意識站了起來,身體筆直,就像在軍中訓練的軍姿,這一刻的架勢,讓他們感到了某種不容褻瀆的「神聖」。

  壓著心裡的激動,鄧析宣布了來自他,來自律法,也來自西魯千餘冤魂,來自上萬民眾的仲裁!

  「公子陽生為首惡,罪不容赦,遊街示眾後,腰斬於市!」

  第766章 宥之?殺之?

  「請將軍收回裁斷,收回腰斬公子陽生的命令!」

  國夏漲紅了臉,他現在極其後悔當初投降的決定,自己應該在汶水岸邊奮力一搏,事若不成,則自刎而死,也好過現在所受的煎熬。沒錯,他和高無邳被奉為賓客,趙無恤以禮相待,可對待公子陽生就不同了,國夏本以為頂多是拘押起來,等待齊人的贖金,這期間陽生或許會吃點苦頭,可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趙無恤竟然採取了這種方式,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腰斬,這是遠超五刑的酷刑,只對大惡之人使用,對於一國公子來說,對於齊國公室來說,無疑是莫大的恥辱……

  於情於理,國夏雖然身為敗軍之將,卻也想極力阻止。

  趙無恤卻推得一乾二淨:「這不是我的裁斷,是理官的判定,這也不是我一句話能收回的東西。昨天的審案過程國子也在旁目睹,程序公正,合乎禮,也合乎法。《書·呂刑》里不是這麼說的麼?原告和被告都到齊了,獄官通過觀其言、察其情來審理案件。五種審訊的結果確鑿無疑了,就按照墨、劓、臏、宮、大辟五種刑的規定來判決,《魯律》對外國籍貫者在境內施加暴行,則多了腰斬一條。」

  「所以理官的判決合情合理,判詞也寫在紙、簡牘上各一份藏於府庫,絕不能輕易更改。」

  「可陽生畢竟是齊國公子,周室和齊國有舊規,以八辟減免刑罰。其中就有議貴之辟,將軍不顧他的身份便要斬之以斧鉞,實在是有失趙氏體面!」國夏說的激動,不由又前進了一步。

  「體面?」趙無恤重重一拍案幾,站了起來,國夏身後的黑衣侍衛們也齊齊將手放在了劍柄上。

  趙無恤讓他們稍安,但語氣已經比方才重了許多:「國子居然和我談體面?汝等帥齊兵入寇魯國,縱容手下禍害鄉閭時,可曾在乎過自己作為卿大夫的德行體面?陽生為了報復曾淪為趙氏俘虜,下令濫殺無辜時,可曾在意過他身為齊國公子的體面?至於被殘忍戮殺的高魚大夫,被搞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死後屍體在荒野里被野狗啃食的數千魯人,誰又考慮過他們的體面!」

  「我見過最高尚的庶民氓隸,也見過最卑鄙的公子王孫,陽生在我眼中,不比那些慘死在溝壑里的魯國黎民高貴半分!在我的律法面前,就算是齊侯在魯國境內犯了罪,也要受應有的懲罰!」

  國夏無話可說,只是瞪圓了眼:「齊國不會接受如此折辱!」

  「齊人接受又如何,不接受又怎樣?」趙無恤看國夏已經帶上了一絲傲然:「難道齊侯還有力反擊?國子已經全軍盡沒,齊國南境大開,柳下跖帶著八千兵卒腳程極佳,徐承近百條快船風馳電掣,你說他們如今到哪裡了?是陽州,是平陰東阿,還是……臨淄郊外?」

  國夏臉色發白,如今齊魯攻守之勢已經替換,這才幾天功夫,齊國邊境已經處處遇襲,小邑或降或陷,盜跖干起老本行來駕輕就熟,搶光府庫糧食後,便讓舟師快船揚帆運回。若非趙無恤西線吃緊,齊國早已是刀俎上的魚肉了。

  「你……將軍莫不要以為打勝了仗,便能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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