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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無恤沉吟不語,樂靈子見狀裙裾一擺,下拜道:「靈子是宋女,知道宋人的固執,三年前宋國樂大心和四公子篡權不得人心,正是因為勾結鄭人讓宋人不滿。這次哪怕司城樂氏和公女南子都答應了,宋國國人也不會樂意與鄭國和解,更別說割讓城邑利益了。故而鄭、宋不能並有,哪怕子貢的唇舌能將天說破,能將死人說活,也做不到。到時候非但不能讓鄭反正,反倒會影響趙宋的情誼……」

  「你說的有道理。」

  趙無恤點了點頭,「我不奢求能讓鄭改換門庭,只是想短期內避免他們全力攻宋和北上,宋國的情況你知道,並不樂觀,子明為了助我算是竭盡全力了,我怎麼會忘恩負義,為了鄭國而損害宋的利益呢?」

  鄭國曾在晉楚間反覆了二十一次之多,他們的承諾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東西,養肥的白眼狼隨時會反咬你一口,更別說若因此讓鐵桿盟友宋國離心,就得不償失了。

  「那子貢去鄭國……」

  「子貢此行的目的,是想辦法迷惑住鄭國人,至少讓他們放鬆警惕,轉移精力,務必讓鄭國的主政者意識不到,一場針對衛國迅猛的攻擊就在眼前,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東線大勢已定……」

  趙無恤打了個比方:「就像是在一頭餓狼背後扔一塊肉,誘使它回頭去咬而已,等他回頭時,我的劍已經高高舉起了。」

  「原來如此!」

  樂靈子恍然大悟,方才她說了這麼多,趙無恤心裡卻早有穩妥的打算了,也是,自己都明白的東西,他又怎麼會不清楚呢。

  妻子對丈夫總有一種盲目的信任。想到這裡,她頓時臉色一陣緋紅,「既然夫君已有定計,何必再問妾……」

  樂靈子還跪坐在地上,仰面望著丈夫,眼神嗔怪。

  這姿勢極其曖昧,趙無恤不由心中一動,居高臨下,撫著她嬌好的臉,抬起她的尖下巴調笑道:「若不相問,我如何知道我的少君如此精通諸侯形勢,不但能打理內務,還能做我的女謀士,靈子的唇舌,也是相當了得呢……」

  言語曖昧,樂靈子臉色越發通紅,這一會肢體相親,她有些眼神迷離氣喘吁吁了,而已經數月未近女色的趙無恤也食指大動,動作變得不安分起來。

  但靈子最後卻掙脫開去,正色說如今是趙氏長兄的喪期,趙無恤的言行舉止被無數人盯著呢,雖然已經是趙氏世子,還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家主,但不可以惡小而為之,切不能違背禮制胡來。

  「也罷也罷,聽你的。」見妻子如此冷靜,趙無恤無奈地點了點頭,臨走時回頭對欲語還休的靈子道:「今夜我也不會去找別人,案几上,還有堆積如山的簡牘和紙卷要我去看……」

  看著正式撐起了趙氏大梁的丈夫,靈子眼睛不由一酸,隨後又心中一軟,她連忙尋了早早配置好的醒神的薰香出來,還有一包曬乾的植物葉子,塞到了無恤手中。

  「請夫君收好。」

  ……

  趙無恤一看,這東西太眼熟了,不由驚喜的問道:「這莫非是……」

  「此乃夫君所言,能解冬夜睏乏的荼草,已按照夫君說的曬乾炒熟。妾試過了,以沸水煮過後飲用其湯,只覺得味道清苦,不過卻也有一股香氣,很能提神。傳說當年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草而解之,果然有其神妙之處,過去荼草只是偶爾入藥,不曾想還能這麼用,夫君是從何而知的?」

  「這……是兩位在宋國遇見的楚國隱士教我的,本以為只在吳楚之地有,誰知還真找到了!」趙無恤可謂是大喜過望,荼草就是後世的茶葉,他前世不喝別的飲料,唯獨好這一口。可惜這東西直到漢晉才開始作為飲品出現,而且多生長在南方,春秋之世的中原幾乎無處可尋。

  樂靈子頷首道:「大河以北不產此物,夫君之前遍尋魯國也無果,最後還是南子讓巫祝巡鄉傳教時,從彭城一帶尋來的……」

  她隨即又低著頭酸酸地說道:「公女為了討好夫君,真是盡心竭力啊……」

  「咳,此物我便收下了,少君代我謝宋國公女之贈。」

  面對小妻子這突如其來的醋意,趙無恤心裡有點慚愧,像剛才用不知所蹤的漁父和楚狂人搪塞煮茶一樣,哈哈一笑帶了過去,作為聰明人,靈子也沒有過多追究,跟著一起出門外後,拜別目送無恤離開。

  「一起送來的還有種子,夫君若是愛喝,等到了朝歌,我便在苑囿里試種一些,也不知能不能成活。而且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這荼草氣候、土壤、水地不同,口感恐怕會天差地別吧……」

  她嘆了口氣,期盼早點離開溫縣,同時心裡也有幾分好奇。

  「夫君想用來吸引鄭國注意的東西,究竟會是什麼呢?」

  ……

  此次此刻的鄭國正卿官署。

  罕、駟、豐、游、印、國、良……這七個鄭國的公族,因為同是鄭穆公的子孫,故而被合稱為「七穆」!

  鄭國朝政被七穆所壟斷多年,這個宗族集團經過幾次分裂和合作,如今已經密不可分。他們和魯國三桓一樣輪流執政,在國氏的子產,游氏的子大叔兩位名卿相繼離世後,就輪到了駟氏的駟歂為正卿,宰執鄭國。

  駟歂四十餘歲,卻已經鬚髮稀疏,頗有禿頂的趨勢,他嘴唇單薄,心胸狹隘不能容人,曾將鄧析下獄,差點將其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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