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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郭已經被趙兵占領,內城也擋不住了,遠遠望見有軍隊點著火把殺入內城,范吉射聲音徒然變得急促,他命令道:「點火!」

  見公孫尨依舊猶豫不決,范吉射終於燃起了熊熊怒火。「照我的話去做!快!」

  最後還是一位侍衛接過火把,插進柴堆。灑在木材上的牛油立即起火燃燒,細小的火苗從柴堆各處竄出,最終匯合成烈焰。

  在漫天的火光中,范吉射似乎看到了殺死他兩個兒子的兇手趙無恤正騎在馬上興奮的趕來,猶如一個獵人即將捕獲他夢寐以求的獵物。

  但他終究不能得逞!

  火焰燒到了范吉射旁邊,很快將他團團圍住。他的華彩衣服著了火,剎那間,這位卿士仿佛穿著翻飛的橙色絲衣,身上冒出縷縷灰煙。

  他承受著劇痛,在烈焰中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同時唱誦著一首詩。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憂矣,於我歸息!」

  但很快,他悠長的吟唱變成了慘叫,在火焰中,人的生命的確像浮游一般轉瞬即逝,歸於黃泉。范吉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就如同一根干木柴般倒下了。

  范氏的家臣和衛士們不斷有人在周圍自殺而死,或哭喊著投入火焰中殉葬,眾人聞到人肉燒熟的味道,煙霧愈加濃密,其餘沒有死志向的人則一邊咳嗽,一邊紛紛後退。

  燃燒並未因范吉射的死而停止,舔舐更多生命後,它變得越發猛烈。

  橙色的巨焰鼓起熱風,將附近的旗幟吹得啪噠作響,木柴嘶聲爆裂,發光的餘燼自煙幕中升起,朝無邊的黑夜飄去,仿若千百隻新生的浮游。

  趙無恤抵達時,見到的,便是這樣震撼人心的場景……

  當火焰終於熄滅,地面稍稍冷卻之後,天邊已經是一片魚肚白。

  在白狄人的協助下,趙兵已經完全控制了城池,趙無恤則站在高台處,皺眉看著眼前的一片灰燼。

  此處儘是焦黑的木炭和發光的火燼,以及人和駿馬燒焦的骨頭,范吉射的屍骸蹤跡瞭然無蹤,他完全化作了焦骨和灰塵,連衣冠上的金箔也盡數熔化,只剩下一枚卿士所持的玉圭靜靜躺在灰燼中。

  他瞥了一眼被綁在地上垂首不言,眼中灰暗一片的公孫尨,問道:「我聽聞隨范伯一同赴死者不計其數,以為子龍你也殞身其中,不想卻尚在人世。」

  公孫尨抬頭道:「我苟活於世,只是要替主君傳達最後一番話,他希望中軍佐能看在年輕時一度為友的份上,放過城內的范氏家臣、兵卒,請勿屠戮民眾……」

  趙無恤點了點頭:「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這一死也算悲壯,我會替父親答應下來的,也算汝等好運,趙氏暫時沒有大肆殺戮的理由。」

  說完,他蹲下身拾起那枚玉圭,吹走上面的火灰,這瑞信之物上尖下方,由霍山美玉製成,歷經烈焰卻沒有燒毀。

  「范氏亡了……」趙無恤像是有些遺憾,又像是鬆了口氣,宣布了遲來的通告。

  「范氏還沒有亡!」

  話音剛末,身後卻響起一聲蒼老的咆哮……

  第662章 卿士之死(下)

  無恤回頭一看,卻是范氏的第一謀臣王生。

  范氏四散於城中的家臣們被逮捕至此,鬚髮灰白的王生也未能倖免,只是他錯過了范吉射之死。

  王生對趙無恤怒目而視,見他回頭,又大聲說道:「范氏不會亡!」

  他掙扎著起身,梗著脖子不願下跪,隨即被趙氏武卒在嘴上用劍柄狠狠打了一下,滿口老牙都滲出血來。

  趙無恤阻止了衛士,盯著王生道:「我記得你是范氏的第一謀士,想來也能看清形勢,范伯已死,又沒有嗣子繼承,且河內諸縣已經被我攻陷大半,汝等徵召的兩萬兵卒死傷被俘三分之二,不亡待何?」

  王生大笑道:「范氏千年大族,百年世卿,這根基豈是汝等牧馬小兒能理解的。太行以西,范氏尚有數縣之地,由士鮒統轄,范氏子孫能繼任宗主者數不勝數!而太行以東,范氏還有朝歌,張柳朔固守在那,尚有十萬民眾,數千兵甲可用!只要朝歌還在,范氏,就不會亡!」

  趙無恤點了點頭,但在他轉身離開時,卻只留下了一句話。

  「秋收前,我必破朝歌!」

  ……

  乍聞此言,公孫尨愕然抬頭,王生則臉色都白了。

  他們再清楚不過,朝歌可不是區區共城能比的。平王東遷之前,天下分成很多個諸侯國,即使是大城邑,城牆也沒有超過三百丈的;人口即使多,也沒有超過三千家的。如果用訓練有素的兩萬軍隊去攻打這樣的城邑,並沒有什麼困難。

  如今形勢卻不同了,單單晉國內部,六卿如同六國,朝歌更是在殷商和衛兩代基礎上建造,是一座方圓千丈的大城、戶口上萬的大邑,其名頭和戶口不下晉都新田,就算趙氏能湊齊兩萬兵力去包圍,恐怕僅能圍城一角……

  如今是五月末,他們不知道趙無恤是從何處得到的信心,竟然想在秋收的七月便攻破朝歌!

  這,這怎麼可能呢?

  王生愣了半響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朝趙無恤的背影吼道:「趙小將軍,你是因為趙孟之死,而得了癔症麼?」

  這句話脫口而出後,城牆人的趙兵大驚,紛紛面面相覷,趙無恤也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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