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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這個!」田賁踱步到了最高的那杆旗杆旁,錦旗迎著夜風飄揚,上面同樣拴著一顆首級,它戴著用長長鳥羽裝飾的銅胄,預示著身份高貴,口齒微張,只是缺了舌頭。

  「這顆倒是醃得極好,正是范氏世子,范禾的首級!至於屍身,已經剁成肉泥餵犬彘啦!」田賁說完後大笑起來,他身後的眾悍卒也一起張狂地哈哈大笑,大聲呼喝道:「吾等前來送歸貴君子頭顱,范伯何不出來迎接,再請吾等吃一厄酒?食一彘肘?」

  百人齊呼,聲音直達營內,氣得中行哨兵們直咬牙,可惜那些趙兵呆的位置在射程之外,弓矢不能及也。

  而營中哨塔上,好容易緩過氣來的范吉射望著那火把映照下,面容猙獰的頭顱,的確似曾相識,真是兒子的腦袋,他頓時捶胸頓足,大喊道:「我的禾兒啊!」又差點昏死過去了。

  ……

  人生最大悲劇之一便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范吉射雖然還能生育,但兩個愛子連續死去,本就是傷心事,如今再度被勾起,頓時老淚縱橫。

  「等我擊敗趙氏後,定要將趙無恤千刀萬剮,將趙氏的女眷統統變為軍中女閭,再將趙氏宗廟夷為平地,將趙三代家主掘出來鞭屍,再碎為萬段!」仇恨之下,他竟然立下了這樣的誓言!

  那是後話了,范吉射擦乾眼淚後氣不過了,這就要點上兵卒,出營門去把那些無德的趙兵斬盡殺絕,將愛子的首級奪回來!

  但他讓人給自己披上甲冑,身後的人卻一動未動。

  范吉射回頭大罵道:「還不快點!休要讓他們跑了!」

  公孫尨卻下拜頓首道:「趙兵深夜前來挑戰,行事妖異,其中有詐!還望主君三思!」

  「我兒首級就在那裡,你讓我如何三思!」范吉射是家中最小的兒子,卻最為聰明,從小到大,他都在父親范鞅的庇護下成長,從未吃過什麼虧。唯獨連喪二子,連續敗於趙氏是他此生最大的痛楚,如今怒氣沖頭,哪裡還忍得住?

  他不等侍從幫他披掛,自己開始穿戴甲冑。

  公孫尨只能連連稽首勸阻:「還望主君以大局為重!」

  范吉射重重地往腰間掛上佩劍,怒目而視道:「天地之義,君臣、父子,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殺子又辱其屍身之仇能共戴天焉?嘉、禾二子身上流著我的血脈,日後將繼承我的家業,我已經沒了嗣子,嘉兒沉在大河中,連屍體都尋不到,若連禾兒的頭顱都奪不回來,枉為人父,還談什麼大局!范氏,可以分崩離析了!」

  公孫尨無言以對,口中苦澀不已,暗想要是王生先生在此就好了,不過那位范氏的頂尖謀士在城中留守,再去尋他過來,恐怕也來不及了。

  但主君若是出去,肯定會中了趙氏的詭計啊!今夜陰雲密布,沒有月亮,伸手不見五指。范兵中能在這種能見度下作戰的不超過一成,搞不好非但奪不回來首級,連主君也死於外面,那范氏就真完了!

  就在這時,卻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後面說道:「范伯舐犢情深,他是年輕人不能理解,老朽卻能體會。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范伯身系碩大范氏,數十萬生民還指望你驅逐趙寇,可不能有閃失,不如讓中行氏助一臂之力,與范氏軍吏一同出去奪回首級,何如?」

  原來是中行氏的家臣高強,見這位智者支持出去奪回首級,范吉射稍微冷靜了一點。

  公孫尨乘機再勸:「然,下臣願意為主君代勞,去將君子的首級迎回!」

  范吉射望著外面張狂叫罵的趙兵,咬了咬牙,將佩劍交給公孫尨,重重地說道:「子龍,此事便拜託你了!」

  ……

  「高子明知道趙氏此舉是想誘吾等出去伏擊之,為何還答應出兵?」

  穿上一套皮甲,帶了數百勉強能夜視的范兵,以及幾十名朝歌劍宮出身的死士,公孫尨不解地問高強。

  高強撫著蒼白鬍鬚,望著深沉的夜色,嘆息道:「我豈能不知?但你畢竟年輕,只看到趙無恤想誘惑吾等出擊設伏的詭計,卻未看見這陰謀背後的陽謀啊!吾等,不得不出擊!」

  第646章 大風(3)

  田賁還在范、中行氏的大營外叫罵。

  他指著身後道:「乃公這兒還有兩根空著的長矛,是我家將軍特地留給中行寅和范吉射的,不用多時,汝等便要授首……」

  話音未末,卻見敵營的正門營門猛地開啟,追出來了數百人,舉著火把,拿著兵器,紛呼大喊著朝田賁他們這邊衝來。

  「碩鼠終於出窩了!」田賁嘿然,他一躍而起,帶著手下們掉頭就跑,誰料沒跑多遠,就被另一批人攔住了去路。

  公孫尨是有算計的,方才他故意讓正門緊閉,反倒讓人從左右營門繞道,想要堵截這些囂張的趙卒,這樣可以就近將他們截殺,避免長途追擊。

  誰料這百餘趙兵戰鬥力驚人,尤其是那個抽刀持戟的毒舌漢子沖在最前面,如砍瓜切菜般,將左右來圍堵他們的范氏兵卒殺散,又將追趕的一隊中行兵卒殺退。等到正門處的追兵抵達時,田賁等人已殺將出一條血路,他們也不戀戰,跑進深沉的夜色中去了。

  這是先前沒預料到的,出來追擊的兵卒頓時有點懵,亂了一陣後,在公孫尨和一個騎馬持矛的狄人騎吏斥罵喝令下,才重新組織起來繼續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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