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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年做了須句大夫,但軍權全在冉求手裡,冉求唯趙無恤馬首是瞻,在墮四都開始後更是當機立斷,架空軟禁了柳下季,直到戰後才被放歸曲阜,他有怨氣太正常了。

  「不敢,無恤只是按規矩行事,唯願不墮魯國之威,國君之名。」趙無恤應了一句。

  沒錯,那位對禮樂一絲不苟的老者今日是絕不可能來的,趙無恤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遺憾。

  慶幸的是,不用在這大吉之日面對一雙滿是指責,恨不能對他的不臣之舉口誅筆伐的眼睛。

  遺憾的是,如此盛況,若少了觀眾,還有什麼意思?

  魯國的諸位大夫?趙無恤從沒將他們看在眼裡。韓虎?他還不夠分量。

  天不生夫子,萬古如長夜,這話太誇張,但少了他,這宮廷之內,朝堂之上的確冷清無趣了許多。

  趙無恤將那人的音容笑貌從腦中揮去,在路過柳下季身側時淡淡反擊道:「對了,君的胞弟已至曲阜,正在季氏之宮外駐守,朝會後可願一見?」

  柳下季身形一震,卻聽趙無恤繼續笑道:「兄長居朝堂,阿弟處江湖,這是骨肉分離的慘事。若魯國還是三桓執政,大夫少不得要來場大義滅親,可如今,我卻能幫汝二人成就一場兄弟重逢的美談,不亦可乎?」

  「我為公臣,跖為私臣,公臣不謀私事,私臣不聞公事,不見也罷!」柳下季冷冷地說道:「禮儀已備,國君也等候多時了,請隨我來。」

  趙無恤頷首跟上,第一次來時,他是個無處可去的喪家犬,第二次來時;他立下匡扶之功,卻在朝堂上說不上話;這第三次來……

  他重重將腳踩在雕飾雲雷紋飾的石階上,這次,他不會再輕易離開!

  ……

  魯侯宋跪坐在大殿正中的君位上,望著緩步走入,於兩側站立的群臣,望著逕自走到自己跟前十步才微微垂拜的那位年輕人,心裡惙惙不安,臀部也不自然地扭動起來。

  這個寶榻是諸侯的君位,用上好的檀香木製成,鑲嵌金銀美玉,雕飾蛟龍、鸞鳳、麒麟等祥瑞,看上去威風,坐上後卻不怎麼舒服。

  周公一日三吐脯,一沐三握髮,對待子嗣的要求也很嚴格,為了讓子孫不忘周人在老家「居岐之陽,實始翦商」的艱難,他特地將魯國君位設計成這樣,還寫下了《書·無逸》用以警戒周天子,也告誡歷代魯侯:「嗚呼!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

  硬木本身又冷又硬,還不許墊柔軟的毛皮,不許放厚實的布帛,連疏鬆的羽毛也沒有。魯侯宋還是公子時,就曾聽兄長魯昭公抱怨過這位子之難坐,他當時只是對此艷羨不已,直到真正坐上來後,才發覺猶如針氈。

  那些權臣,那些野心家,一個接一個,根本不讓他消停,根本不讓他安坐……

  以臣逐君的季平子死了,有季氏陪臣陽虎逼宮,陽虎倒台了,三桓又重回朝堂。好容易在孔丘輔佐下想振興一把君權,卻在墮了郈邑後全盤皆崩,濟水大敗,費宰公山不狃又殺入國都,將他圍困於武子之台,幾欲被擒獲!

  好在趙無恤及時趕到,他派兵驅逐了叛臣,又追上去在姑蔑擊潰了他們,公山不狃僅帶著數人逃回費邑。

  魯侯暫時安全了,雖然,這個自命救助公室之難的趙氏卿子自己也是個叛臣……

  可這話魯侯可不敢當面說,甚至不敢在宮中說,只能心裡悄悄想一下。

  總的來說,比起之前的那幾位,趙無恤雖然將整個魯宮捏在手裡,對魯侯卻是不錯的。

  公山不狃所帥的費邑人軍紀一般,魯侯因為宮中無甲士,只能逃到季氏之宮避難,費人衝進宮來大肆劫掠,出門時卻被趙無恤堵住了。那些寶器錢帛自然就到了他手裡,他竟沒有半點私藏,無論是寶器還是錢帛,竟全部送還魯宮,還派人保護周公、伯禽之廟,提供宮人衣食,還張羅著要為國君重修宮闈。

  魯侯不知道趙無恤與私臣們達成的共識是:「奉國君以令不臣!」但他能感覺到其中善意,能這樣他已經很滿足了。

  「政由司寇,祭由寡人……」魯侯生怕趙無恤會反悔害他,當天就拉著無恤的手將自己的打算托盤而出。

  他終於意識到,一旦魯國有險,他甚至連一支能保護自己的衛隊都沒有,不敢再碰政爭了,甚至連這朝堂上冰冷生硬的君榻他也不想久坐。躲到寢宮裡欣賞齊國美人、舞樂,灌飽美酒嘉柔才是人生最大的樂事。

  但在此之前,他必須滿足趙無恤的要求,讓他心滿意足才行……

  隨著禮樂鐘鳴響起,魯侯連忙從他厭惡的君榻上起身,又從柳下季捧著的漆盤上接過冠冕、衣裳、玉佩、絇履等物,他要親自為趙無恤加冕為卿!

  ……

  加冕禮和冠禮有些相似,趙無恤坐於殿中央的席上,魯侯則站在他身前,臉上莊重裡帶著一絲諂媚,手裡捧著一個外黑色,里朱紅色的冕。

  那冕頂有長方板,前圓後方,稱為延,它後高前低,略向前傾。延之前端綴有數串小圓玉,謂之旒。天子的冕前後各有十二旒,諸侯前後九旒,卿冠前七旒。

  魯侯輕輕地將冕加在趙無恤髮髻上,並橫插一玉簪。簪的兩端繞頷下系朱紅絲帶,謂之紘,其下垂纓;又各用一條名叫紞的絲繩掛下一個塊薄薄的飾玉,謂之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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