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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族就叛族!」
司馬耕在馬上一腳將哥哥踹翻在地,向魋的冠帶掉了,寬袍大袖沾滿塵土,不可思議地看著一向對他恭敬的弟弟。
「你……你……不孝不悌!」
「兄長,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兄長,你就當我是個狂狷不孝悌的叛族之人罷!我的夫子對我說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這等殘害母邦之人的事,恕我實在做不出來!」
說完,司馬耕逕自縱馬而去,在他一路呼喊下,不少對吳人行徑不滿的向氏族兵紛紛攜帶武器追隨而去,總計七八百人,後面還有更多的民眾……
向魋顏面掃地,邢敖則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隨即收斂笑容,哭喪著臉去回報夫差了。
……
「司馬子牛走了?還帶走著近千人去投趙無恤?」
得知消息後,夫差臉上一陣惱怒,他的得力幹將專鯽請命道:「太子,讓我去擒拿此子,車裂於三軍之前,以震懾宋人,何如?」
「跳梁之輩,有他無他都一樣,事後再算帳即可。」
夫差好歹還記著正事,所以這次壓下了怒火,轉而朝前來匯報的斥候問道:「吾等離商丘還有多遠?」
「不過二十里,半日便能抵達!」
「趙無恤軍呢?」
「三千人的主力還在蒙城一帶,離商丘不過十餘里,至於前鋒……」
「這麼快!?蒙城果然被早早攻克了,可恨鄭國人不戰而走……」夫差大驚,繼續追問道:「那前鋒到哪了?」
「前鋒輕騎已經叩商丘蒙門……」
蒙門正對蒙城,這是商丘的東北方向,而夫差進逼的是正東面的揚門,吳國人一路過來沒有耽誤行程,誰料還是被趙無恤占據先機。
夫差心中大疑:「車騎且不論,難道趙無恤的步卒腳程比吳人還快?」
他不知道的是,趙無恤有一種名為綁腿的利器,從三年前突襲衛國甄邑就開始運用了……
但他又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先抵達商丘城下不代表什麼,彼輩沒有向氏潛藏在城中的內應,輕易不能攻下堅城,我等他們疲敝之後一舉而下商丘,幫向氏控制宋公,宋國依舊是我的!」
第527章 弒君者(下)
「夫差強迫向氏劫掠民眾、財帛,故子牛憤而來投?」
趙無恤一邊和司馬耕說著話,一邊再次遠眺了商丘城一眼,此地離商丘不過七八里地,已可隱見宋城高大的城牆,以及城內高聳的宮殿、門闕了。
桐宮,桐宮,你究竟是在哪個位置來著?南子在那高台之上,可眺望到有人來救她了?
司馬耕沒注意到趙無恤有些走神,依舊在義憤填膺地控訴道:「正是!吳軍正急行軍往揚門而去,卻留下向氏幫他們做這些卑鄙事情……」
商丘居天下偏東,為豫州腹地,早在殷商時,就已是中原地區的交通樞紐,後經子姓宋國營建,現今的道路更是四通八達。
往大了說,商丘與四方邦國皆有大道相連,由商丘向西,經黃池、虎牢,可至新鄭,向南直通陳、蔡,向東北遠達定陶、曲阜。往小了說,商丘的城門與周圍城邑之間亦皆有通暢的塗道,而且城門名字就是以通往的城邑命名的。
宋都城之東門叫揚門,東北門叫蒙門,南門叫盧門,東南門叫垤澤門,西北門叫曹門,北門叫桐門。趙無恤帥三千精卒直趨東北的蒙門,吳人的方向則是正東,那條路不但極為順暢,而且槐楊如林,雙方中間隔了條溪流,還有片林子,但直線距離不過十里,故司馬耕能很快來到。
司馬耕說完微微遲疑,一下子想起非但吳國,晉國人也喜歡做這種事情。遠的晉獻公假虞伐虢且不說,平丘之會時有晉國大夫想要乘著衛國無備攻打其城邑也不說,就說近的趙鞅攻衛,在路上就劫掠了幾百戶衛人回晉陽,要真算起來,軍紀恐怕不比吳軍強多少。
他突然狐疑地看著趙無恤,小聲說道:「子泰,你不會也想這麼做罷?」
要知道,趙無恤軍中可是有柳下跖這個昔日大盜的,今年不還去劫掠了午道和大河航運麼?要論打家劫舍,這位才是行家。
然而趙無恤對盜跖另有重託,早就不是搶點人口、財帛這種低端的事情了。
他佯裝發怒道:「子牛居然如此信不過我?既然如此何必來投?」
還是樂溷走過來打抱不平道:「武卒者,保大,戡亂,安民者也,子牛休得妄加猜測!子泰途中數次囑咐吾等,不得傷及平民,不許劫掠財物,就算一會入城後也要嚴加申飭,不許騷擾國人。」
「不僅如此,我妹靈子還從西魯請來了靈鵲的醫者,讓他們在戰區延醫問藥,排查疫病,如今即將入冬,要謹防傷寒等大疫啊!」
司馬耕頓時一臉慚愧,趙無恤一面接受他的抱歉,一面覺得大舅哥演技有些進步啊。
別看樂溷說的正氣凜然,他最初也流著口水打那些叛軍占領區里士、國人財物的主意,卻被趙無恤輕輕責備了一番。
「民如水,主君如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大兄若是想占據別家的河道,要做的不是惹怒河水,而是安撫它們。這些你眼裡的樂大心、四公子所屬民眾參戰也是情非得已,善待的話,或許就會轉而向司城樂氏效忠。學學齊國陳氏罷,愛之如父母,則百姓歸之如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