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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無恤說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既然強行干涉爭不過吳國,不如把自己放在一個不爭的位置上,以不爭為爭。」

  柳下跖更加不解:「何謂以不爭為爭?」

  「自然是在不干涉宋國內務,政歸宋公的前提下,暗地裡挾宋公以令宋人。」

  柳下跖吃了一驚:「控制宋公,號令宋國?且不說這事要搶得先機不易,就說宋公也是繼位十七年的國君了,素有仁名,雖然不知是不是假仁假義,總之在國內威望甚高。我聽聞樂大心雖然控制了宋城,卻未攻入宮中,就是怕激怒了國人,你如何才能操持住他?」

  旁邊沒有宋人,對面又是柳下跖這個無君無父,不祭祖先的叛逆大盜,趙無恤也不必隱藏心思:「叛黨控制宋城兩月有餘,也不知道宋公可還安好,若是無恙,自當如此,可若是他有什麼不測……」

  聽到這裡,柳下跖猛地意識到一個問題:「現如今宋國太子是誰?」

  趙無恤淡淡地說道:「叛黨認可的太子公子地已逃竄,他與鄭人走的不是一處,鄭師逕自往西,公子地則帶著百餘殘部往商丘走,昨日便被虞喜捕獲了。」

  盜跖愣住了:「公子地被抓獲了?此事司寇為何未公之於眾?」

  「自然是為了騙開商丘的城門,公子地在手,相等於有了破開商丘的鑰匙,吾等便能占得先機,當然,戰敗者是沒資格繼位了……另一方面,司城樂氏扶持公孫糾為太子,他現在人在戴邑,由靈子照料……」

  想起這件事趙無恤就惱火,據那個被俘虜的皇氏子弟說,公女南子是被宋公甲士奪回的,囚禁在桐宮內。但卻放公孫糾去戴邑,就是想讓樂大心有所忌憚,沒辦法痛下狠手弒君,讓公子地繼位。宋公真是老狐狸,可惜卻送了一份大禮給趙無恤,這就是他的底牌!

  柳下跖壓低聲音道:「公孫糾不滿十歲,他若是繼位,司城樂氏控制了他,自然也就控制了君命,控制了國人。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宋公得遇上不測,我覺得叛黨不一定有這個膽量……」

  「叛黨不敢,那吾等讓宋公遭遇不測好了!」

  ……

  意識到趙無恤想做什麼後,柳下跖一時間毛骨悚然。

  趙無恤目視柳下跖:「我們晉國的師曠曾說過一句話,國君是神明的主祭人,是民眾的希望。如果國君不能勝任,使民眾的生計睏乏,神明失祭,百姓絕望,哪裡還用得著國君?繼續留著他坐在君位上有何用處?宋公表面仁義,卻扶持兩黨相爭,結果放任宋國陷入大亂,無數民眾慘死,於社稷來說,他不合格。人都要為做下的事負責,樂大心和四公子叛亂,他們的罪責就是死或流亡,宋公弄亂了國家,導致兵戈四起,民眾流亡,他也要負責,壽終正寢或許就是最好的下場,也許死後繼任者還能給他一個美諡……」

  通過樂靈子和俘虜們的描述,趙無恤差不多已經知道了宋之亂的前因後果。

  宋公將南子視為換取利益的物件,不惜將女兒往衛國新台的火坑裡推,用一句兒女之情沒有國家利益重要也許能掩蓋過去。但他還利用南子玩朝堂制衡,結果卻玩崩了,差點波及到樂靈子不說,宋公情急之下卻只能把氣往女兒身上撒,玩了一出桐宮之囚,真是不當人父!

  這才是引起趙無恤怒意的真正原因,但當著柳下跖的面,他卻只能找一個更加正義的藉口。

  「攻破商丘後,城中必定大亂,我想要你帶人潛入宋宮,幫我做兩件事。」

  柳下跖縱然膽大包天,不懼王侯權貴,此刻卻也聽得口舌乾燥。

  如果說以往柳下跖在趙無恤面前還有幾分傲然,這一刻卻是真心佩服,他很想看看這個踐踏君威禮法的卿子,究竟能幹出怎樣的彌天大罪來。

  「司寇想要我做什麼?」

  「第一是救出被囚禁在桐宮的南子,我要她毫髮無傷;第二件嘛……」

  趙無恤笑著問道:「你見識廣博,應該知道公子彭生在魯桓公車輿上做下的事情。」

  柳下跖深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司寇是要我做公子彭生,而你要做齊襄公……」

  齊襄公與妹妹文姜,也就是魯桓公夫人通姦被發覺,羞怒之下,令齊國的勇士公子彭生灌醉桓公,將他拉殺於車中。雖然這比喻讓趙無恤感覺怪怪的,卻沒否認。

  「然,你自命豪傑,可有膽量做下此事?」

  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這就是殷周春秋的秩序,上下不可逾越。

  但世道變了,下克上層出不窮,平王東遷以來,臣弒君者三十六次,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

  這是對柳下跖的考驗和試煉,趙無恤手下干髒活的人不多,這個往昔大盜恰恰是最利的劍,弒君這種活,也只有他才能沒有心理負擔地去做吧。

  若是不能做,也許將這把劍早早埋葬才是好的選擇!

  ……

  盜跖的確有些猶豫,他看著自己的雙手,背面滿是瘡疤,正面滿是握劍持戈留下的老繭:「我這雙手殺過貪婪的城門有司,殺過虐民的邑宰,甚至殺過不小心落入我手的下大夫……可這國君,還真沒試過。」

  他抬眼認真地問道:「傳聞弒君者必遭天譴,這是真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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