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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的一聲,平地乍起驚雷,陳恆手裡的酒盞掉落在地,淡黃色的酒漿灑了一地。

  第488章 夾谷之會(下)

  「嘭」!的一聲響,平地乍起驚雷,陳恆手裡的酒盞掉落在地,淡黃色的酒漿灑了一地。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眾人,在他們詫異的目光中,卻見趙無恤坐於席上巋然不動,而陳恆則臉色迅速變幻,他尷尬地笑了笑,緩緩起身拾起了酒盞,讓伺候在旁的豎人換一個來。

  陳恆仿佛一個在里閭里大搖大擺行走的賊,被人當場叫破身份,心裡砰砰直跳。但他反應卻很快,再度讓人滿上酒盞,高高舉了起來:「方才本欲敬子泰一盞的,誰料手一滑……」

  趙無恤剛才說的那句話聲音不大,僅僅陳恆能聽到,在齊國之中,也只有曾經是陳氏朋友,對陳氏了解最深的晏子曾作出過這樣的預言:「齊其為陳氏矣!」

  但一個身處魯國的晉人,是怎麼看出來的?

  可怕,真是可怕。

  陳恆決不能,決不能讓他再說一遍,不能在這裡,當著齊魯兩國君侯卿大夫們的面。

  所以他笑著看向趙無恤,眼睛中竟帶著幾分懇求。

  「惜哉,酒灑掉了,容我再敬一次,何如?」

  趙無恤點了點頭,他並沒有將方才的話再大聲宣揚一邊,而是得寸進尺地說道:「子常年紀輕輕,正是持弓矢護衛於國君左近的年紀,怎麼就手腕發軟,這天空中也沒打雷,竟將你的酒盞驚掉了,一次怎麼夠,當罰酒三盞方可!」

  趙無恤,你狠!

  陳恆無奈,只得再度敬了趙無恤三盞酒,到了第三盞時,他已經紅了面頰,踉踉蹌蹌,手捧巨大的銅樽,黃綠色的酒液溢過邊沿。

  看上去似乎是醉了,但他心中卻電光火石般想著事情。其實陳氏欲代齊之事,趙無恤就算當眾說出也沒什麼,從敵人口中說出的中傷,他巧舌如簧,甚至能善加利用,加深齊侯對自己的信任和重用。

  但言語就像風,那同時也是根棘刺,會扎在齊侯和卿士高張、鮑牧的心裡,在關鍵時刻讓他們忌憚陳氏。父親一再囑咐他,陳氏現在還不夠強,還是需要一邊廣收民心,一邊韜光養晦。

  所以若能減少麻煩,畢竟也是好事。

  兩人的配合成功應付過了眾人的疑惑,他們面面相覷,都當做是年輕人鬧著玩,便又將頭轉了回去,繼續無聊的寒暄。

  陳恆鬆了口氣,再度坐下道:「子泰,此言可不能亂說,離間他人君臣關係,可不是你這等英傑應該做出來的事情。」

  「離間?我只是說出實情而已,否則陳氏大斗借出,小斗收回,又殺牛饗士,廣收天下虎賁,意欲何為?」

  這都是事實,但陳恆想奪回這場對話的主動權,便冷笑道:「不然,這就好比我曾聽人說,趙小司寇身為晉人,寄居於魯國,卻一心想謀取權勢,非但自己控制了四個邑,還占據了魯、齊、衛的不少領地。你以大夫身份主盟,在領地內頒布律令,更易官制,甚至還發行了鑄幣……嘖嘖,說起來,這也是不臣之舉了罷,不比我家差,若是我在魯侯面前公然說你想要取代三桓,效仿陽虎竊取國政,那魯人會怎麼想?」

  趙無恤哈哈大笑,再度吸引了一陣目光,讓陳恆心驚不已。

  笑罷後,他淡淡地說道:「我問心無愧,子常若是不忿,你我大可相互指摘,然後被人視為兩個公然在盟會上爛醉如泥,胡言亂語的弱冠孺子,先前積攢下的英名便毀於一旦了。」

  陳恆一下子噎住了,素來在國內同齡人里未逢敵手的他這下可遭遇天敵了,不由搔了搔臉龐:「子泰出言威脅,究竟想要做甚?」

  「我倒是要問子常,今日來見我,只是為了結識?」

  陳恆默然,隨即湊近趙無恤,倆個年輕人勾肩搭背,仿佛一見如故,實則說的話卻冰冷無比,毫無情誼可言。

  「齊魯年輕一輩的翹楚,唯子泰與我二人而已,你在魯國想做的事情,聰明人不言自明。我不揭穿你,你也不必誣陷陳氏,世上沒有不能消弭的恩怨,現如今齊國與魯國已經和解,你我與其相傷,不如合作……」

  趙無恤眉毛一挑:「合作?」

  「高唐和夷儀離子泰的領地不遠,趙氏的瓷器賣於陳氏,陳氏再於齊國銷售,雙方商賈往來幾而不征,大河之上勿要劫掠,這便是陳氏的要求了。」

  「於我有何好處?」

  「陳氏舟師航行大河,雖然無法保護所有商船不受河盜劫掠,卻能攔截從棘津東進南下的趙氏商船,若是子泰願意,這些不必要的衝突都是可以避免的……」

  趙無恤心裡好笑不已,開通河道,甚至動用禁鹽策,不就是陳氏的主意麼?到頭來眼看自己吃虧,卻要做好人,假惺惺地解除這些手段,空口套白狼換取利益?真是打得好主意!

  想來是心疼那條舫船上的一千斤青銅了罷!

  更何況,陳氏壞趙氏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雪原大戰一時不防,就讓陳恆成了大贏家,否則齊侯此刻說不定和公子陽生一起,在晉國虒祁宮做客哩!

  而再往前,趙無恤的岳父樂祁之死,古冶子在羊腸坂的風雪夜刺,似乎也少不了陳氏的幽暗身影。

  這從陳國跑到齊國,養育於姜姓的一家子一開始還算正常,但從陳桓子無宇開始,就盛產陰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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