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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侯大旗招展,會盟地點周圍的小山谷和丘陵間忽然湧出了更多齊人兵卒,個個手持利刃,夾谷頓時喧囂一片。

  而統帥他們的,正是陳氏的世子陳恆!

  齊國這邊並不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和平,加上陳氏父子的慫恿,怎麼可能沒有後手準備?

  陳恆渾身甲冑,手持斧鉞,站在車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得到齊侯的信號後,他的戰車便從泰山岩岩的陰影里緩緩開出。他心裡只想開懷大笑,齊國和魯國的和談若是告吹,那齊國便依然會兩面對敵,對陳氏只有好處而無壞處。

  他由衷地感謝趙無恤的所作所為,並且不介意今天以眾凌寡,將趙無恤殺死在混戰之中,為此,他可沒少帶善射者……

  人的性命是如此脆弱,只需要在亂軍里輕輕一拉弓弦,伴隨著一朵血花濺起,一個心腹大患就能永遠閉上眼了!

  ……

  靈姑旗出現的瞬間,孔子便後悔了。

  禮之用,和為貴,齊人想要借勢壓制魯國不假,但趙無恤的針鋒相對卻實在是有些過火。

  龍九旗、靈姑旗,連帶上被俘的齊國公子陽生,這是齊人去年戰敗的三大標誌,今天的和談本來是為了擯棄前嫌,恢復齊魯和平,但趙無恤卻公然亮出舊物。這是在公開打齊國人的臉,揭齊人戰敗的短了,他之所以來夾谷,恐怕不是為了和談,而是為了讓和談中道而阻的!

  難怪當初派顏回去邀請時,趙小司寇會答應的那麼爽快。

  但孔子卻又無法責難一臉無辜的趙無恤,因為正是魯國本身的疲弱,才不得不仰仗於他,方才也是自己應允,他才得以派出所謂的「儀仗隊」的。

  誰想這裡面暗藏殺機。

  也怪自己,一時間竟沒有認出那面屬於高氏的旗幟,虧自己還在高氏做過幾年家宰……

  孔子知道高張此人雖然才幹不多,但貴在老成謀國,為人穩重,想必現在臉色雖不好看,但也會忍住衝動,以大局為重。

  但齊侯……孔子看不透齊侯,他有時表現得很能隱忍,有時卻又會暴跳如雷,明君的才能和昏君的潛質同時存在,所以執政才會忽明忽暗,朝堂里奸佞與賢能並存……

  結果,齊侯果然受不住激,侯旗一揮,大批齊人伏兵從山谷中衝出,惡狠狠地朝魯國的車隊逼近,魯人這邊頓時一片譁然。

  「齊人果然有伏兵!」

  「這該如何是好!」

  後方的魯侯慌了神,季孫斯則在車上急的直跺腳,飛快地派人過去齊人解釋……

  但沒用的,如今齊魯雙方就像是一團被火點燃的絮,輕易無法吹滅了。

  孔子的手緊緊扣在車輿的欄杆上,腦中飛快思索,但現在該如何應對,如何挽回今日之局?

  先退出山谷?再派人解釋商議?等到齊侯氣消了,或許還能有轉機。

  但偏偏有人想要火上澆油。

  趙無恤的話在一旁響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今日齊國毫無誠意,那兵戎相見便是了!」

  他早已披掛好了甲冑,此刻對著孔子抱歉一笑後,便下車上馬,縱馬向前。

  趙氏的軍樂驟然一變,從穩重威儀,變為急促的鼓點和傳喚的號角聲,騎兵儀仗隊們陸續撤了回來,撤入整列迎戰的近千趙氏武卒中。

  孔子寄予厚望的弟子冉求也身在其中,這位左司馬同樣抱歉地看了孔子一眼,便忙著調遣手下去了。

  一場大戰眼看已經在所難免了。

  「大宗伯,速速讓趙小司寇將兵卒撤回來!」這是有名無權的大司馬叔孫州仇帶著些許哭腔在一旁嘶吼。

  「夫子,由請為趙氏卒右翼,何如?」

  這是不嫌事大的子路在請命,他在陽關為司馬,平日沒少和齊人衝突,一直對錯過了雪原大戰耿耿於懷。今日趙無恤的強硬態度,反倒讓輕俠氣質未消的子路大為興奮,夾谷除了一千趙兵外,還有魯侯和三桓護衛一千,加上他的五百陽關虎賁,區區數千齊人何懼之有!

  幾乎所有人都圍過來詢問,他們將孔子當成了主心骨,但孔子現在已經有些混亂了,是戰,是和?孰利,孰弊?

  百念交集,在他心中爭鬥不已。

  最後,卻是在成周問對時,老子的一句話浮現在心頭。

  「仲尼,你我之道雖不同,但有一樣需牢牢記住,兵者非君子之器也,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

  無論如何,交兵總是最下乘的手段,周公威服天下,但長治久安,依然是靠著制定周禮!

  若是和談破裂,那魯國又會捲入戰爭的深淵。

  若是夾谷成為戰場,泰山一帶剛剛從陽虎苛政下解脫的民眾又將面對更可怕的惡虎:兵災!

  無助的民眾,齊魯兩國哀鴻遍野的場景,他可不想看到,想要復興周禮,必須先消弭兵災才行。

  是的,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孔丘將身邊的御者一把推開,粗壯有力的雙手拿過控制駟馬的八轡。

  「回,由,隨我往兩軍之中走一趟,可乎?」

  從方才的異變起,顏回一直靜靜地呆在孔子身邊,此時聞言,立刻毫不猶豫地登車,手持孔子的旌節。

  子路原本一心請戰,乍聽此言微微一愣。

  但他卻沒有問原因,沒有問為什麼,而是大笑著應諾,隨後持大盾,扶長劍站到了車右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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