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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此無恤十分遺憾,質量上好的紙張也是種奢侈品,是他期望出口創收的拳頭產品啊。到時候還能不斷將中原文化向南傳輸,將斷髮文身的吳國華夏化,是長期戰略的重要武器。

  他心裡想著,無論如何,自己得為已經開始在魯、曹、宋、晉都城處流行開來的紙張,在南方也找個財大氣粗的大賣家。不就是忽悠人買無用之物麼?應付過無數登門推銷員的趙無恤便有樣學樣,一個後世耳熟能詳的寓言從腦子裡冒了出來。

  跟著子貢耳渲目染,他的言辭之術也有進步,於是便學著遊說之士的開場白哈哈大笑,在成功吸引了屈無忌的疑惑後才說道:「舅兄此言差矣,且聽我說一個故事……昔魯人有善織屨者,其妻善織縞,而欲徙於吳……」

  第452章 青銅與鑌鐵

  時值一月中旬,濮水邊的一條舟舫上,身穿白色深衣的少女倚著雕漆的欄杆,愜意享受春日陽光。

  濮水早已冰消雪融,但美人柔夷伸入其中盪起水花時,敏感的肌膚仍能感覺到一陣冰涼。

  在季贏的調教下,薇的儀態已經完全成了位貴族淑女,更有一番清新脫俗的氣質。

  不單如此,在趙無恤的寵溺下,幾年優容生活下來,她周身的肌膚像剝殼的雞子一樣白皙柔嫩,在紅羅帳中,在昏黃的燭光下也不羞於展示。唯獨這雙手因為早年作為隸妾的勞累有些粗糙,為此她經常自愧形穢,在君子面前有意無意地隱藏起來。

  可對於自己的阿弟邢敖,她卻沒什麼好掩飾的,她會溫柔地用它們為他紮好髮髻,撫平他衣襟上的褶皺,只不過今年做這些事情,已經要踮起腳尖了。

  已經身長七尺的少年卻沒體會到阿姊的心意,只是一個勁地在暢談趙無恤交付給他的重任,一路上期待的旅途,以及到吳國後的前景。

  「吾等會先從濮水至大野澤,再從濟水南遊淮、泗,順流而下,過徐地季子掛劍處,觀群舒遺風,浮於大江、震澤,至姑蘇大城方止。」

  想到路途上能親眼見到的壯麗山河,邢敖少年心性有些興奮,可薇卻越發揪心起來,指尖在為阿弟準備的行囊上繞了不停:「他難道不知道,此去可不是三五年能回來的,是十年,乃至於二十年,甚至一生麼?」

  為了不讓離別的淚水流下,薇別過了臉,她看到河岸對面,一些農人漁民家的孩子在水邊嬉戲。戰爭才過去數月,岸邊還常常能找到漂浮在水面的甲冑,和沉進泥沙里的戈頭。但因為無恤控制下秩序安定,連盜寇也消失了,所以這些孩子也恢復了往年的嬉鬧。

  他們當中最小的不過五歲,大的九歲、十歲,一半是女孩,一半是男孩,都是總角垂鬟的髮式,光著身子潛進水裡便分不清性別。薇聽見他們互相潑水,以尖銳的嗓音呼來喝去。小孩子騎在大孩子肩頭,於齊腰深的水中互相推搡,試圖將對方撞倒,每當人倒下,水花飛濺,總是伴隨著響亮的笑。

  雖然他們放在岸上的衣物十分簡陋,甚至沒有,但看上去多快樂啊,一番言笑晏晏的場景。弟弟邢敖也不比他們年長几歲,如今卻束起了髮髻,穿著冠者的服飾,將要跋涉千里,去陌生而充滿恐怖傳說的異國了。

  這是趙無恤的決定,也是邢敖未來最好的前途,薇不敢,也不會有抱怨,卻無法消除不安。

  邢敖沒發覺阿姊的失神,正說得眉飛色舞:「等到達吳國後,我會跟著伯父拜見吳國太子夫差,君子囑咐了,除了接洽端木子的商隊外,若是有機會,不妨多向延陵季子學會吳語,跟專大夫訓練武技,再和孫武子請教兵勢,但千萬要小心大行人伍員……」

  那些陌生的名字薇並不關心,只會讓她心煩意亂。

  於是她打斷了弟弟的話:「敖,我聽說吳越之地卑濕,丈夫早夭……」

  她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前些日子西魯流行的傷寒,姐弟倆在趙無恤的關照下僥倖躲過,但那死者遍邑的場面她仍然心有餘悸。南方的疫病更加令人擔憂,中原人對南方充滿想像與恐懼,瘴氣、蠻荒、吃人的蠻夷、還有毒蟲猛獸橫行,和多數諸夏人一樣,薇對吳越大抵就是這種印象,將其視為畏途。

  「去了以後,你可得多注意飲食才行,不要恣口食啖,不許夜長醉飽,不許因為四體熱悶而赤露眠臥,否則便會宿食不消,未逾期月而病,那時候莫談什麼功名重任,能保住性命便不錯了!」

  邢敖只能應諾,但隨後也寬慰阿姊道:「阿姊,其實吳越之地也沒你想像中那樣蠻荒,姑蘇大城的格局和新田、陶丘區別不大,也就是河道多了一些,乘車不如乘舟方便。近些年許多中原和楚國人也去吳國入仕,大多活得好好的,徐地的風氣更是和齊魯別無二致。千百年後,吳越之地便會浸染華夏風俗,也許就變成小橋流水,頌詩書而忘廝殺,園林遍布的愜意之地了。」

  薇不信,唾了他一口:「妄言,你又沒去過吳越,怎麼知道得如何清楚。」

  邢敖認真地回答:「這些都是君子說的!君子也沒去過吳國,但賢者不出門,便能知天下事,君子便是這樣的人!」

  這話成功將薇逗笑了,從在殉葬坑裡被解救開始,她對趙無恤便有種盲目的信任,既然他如此說,那肯定有道理,擔憂之心消卻不少。

  她卻仍舊不饒阿弟,紅著臉囑咐道:「你年紀不小了,此去不知道何時能歸,若是遇到心儀的女子,便讓伯父做主為你娶了罷,也好延續我族血脈。但只有一點,我聽說吳地的女子多數也紋身雕題,平日赤裸上身,光著雙腳,只有蒲草圍腰,其性情潑辣兇悍,你可不許找這樣的,作滕妾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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