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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勸止了公孺良的莽撞建議,但孔子心裡卻思量開了,他清楚盜跖之才,也聽說過趙卿愛士養賢的名聲,招攬亡命死士也不算意料外的事情。

  可若這不是趙鞅的主意,而是趙無恤的打算呢?

  治國,平天下,不同情境下,這兩句話的意味也不同了,這位小君子可不是一個甘居人下的人!

  從顛覆陽虎,奪取鄆城,再到所謂的維新之政,最後是西魯互保,圖謀須句,招納盜跖。孔子仿佛窺見了趙無恤隱藏在謙遜後的熊熊野心。

  當年鄭國人接納了流亡的楚國太子建,誰知狼子野心的太子建竟然想勾結晉國圖謀鄭國,現如今,魯國也要遇到相似的事情了麼?

  孔子最後決定了:「無論趙卿和趙氏君子意欲何為,我作為君上信任的大宗伯,即便趙氏強勢,我也要學當年的鄭子產!敢爭貢賦,不辱使命,為魯國守住利益!」

  ……

  鄆城那在齊國俘虜修繕下又高了幾尺的牆頭,趙氏父子也在眺望遠處。現下是早春的一月初,冰雪消融,但風裡依然帶著幾分寒意,兩面玄色的大氅在他們身後迎風飛揚。

  「是魯人來了?」趙鞅人老眼衰,眯著眼盯了一會,想確定來者的身份。

  「沒錯,黑屋建旌,紅節斧鉞開道,是正卿的規格。」趙無恤眼神好,故看得分明。

  「魯侯雖未親至,卻也給足了我面子。」趙鞅嘿然而笑,隨即回頭對趙無恤嚴肅地問道:「我在魯國的時間不長了,此番盟會後就要回去,兵卒也得統統帶走,剩下你獨木支撐,可還能堅持下去?」

  這幾天裡,晉國那邊陸續傳來了消息,全然是內憂外患:鮮虞人的攻勢未停,儘管齊國戰敗,但他們卻是鐵了心要叛晉,不斷騷擾東陽之地,中行、邯鄲、范氏已經窮於應付,對齊國的反攻看來是提不上日程了,趙兵繼續留在西魯也是吃乾飯而已。

  南面,作為齊人的盟友,一向奸猾的鄭國這次卻頗講義氣,為齊攻晉,韓氏率軍抵禦,勉強能打成平手。

  西面,在雍都宅了好幾年的秦伯也心血來潮,乘著冬狩時觀兵大荔,眺望大河,頗有重返河西的架勢,魏氏的主力也被吸引過去了。

  北面,則是董安於急報,趙氏領地里出了問題,晉陽以北的代戎去歲大雪遭災,今年居然打上了那些移民的主意,不斷越過夏屋山南進,希望撈一把再走。

  總之,如今的晉國,在戰略上真可謂是「四分五裂之國」,所以趙鞅也不能長期在外。而且趙兵已經被徵召了四五個月,遠遠超過期限,乘著春日天氣正好,還是早些歸國,讓他們回田地里忙活春耕要緊。

  趙鞅發問,趙無恤自然不能顯得軟弱,他抱拳道:「父親助我開拓,小子若是連守成都辦不到,羞為趙氏之子!」

  從去年夏末秋初開始,一系列戰爭後,他能管轄和干涉的城邑足足增加了三倍有餘。現在的目標不是如何擴張,而是想辦法守好這份基業,讓這片兗州之地徹底變成趙氏的地盤,建設得安如磐石!

  趙鞅等的就是這句話,此時壯無恤之志,便縱聲大笑道:「大善!但魯人欺軟怕硬,走之前,為父便讓你再見識見識大國卿士的威儀罷!」

  他側過身,扶著長劍,斜眼看著遠方長長的車隊,雖然其中同樣有兩個卿,還有位名滿天下的賢士,但趙鞅依然一副睥睨眾生的神情,他輕描淡寫地對兒子囑咐道:「好好學著點,總有一天我會死去。而你!將加冕為卿。」

  (PS:春秋禮儀,天子、諸侯、大夫擁有統治權,故登位時還要加冕)

  第446章 折衝樽俎

  孔子現在升任大宗伯,其中有一項職責是「招待重要賓客時,代國君向賓客行裸禮。諸侯朝覲王或卿外出會盟相見時,則要擔任盟會的上相」。所以此次代表魯侯前來犒勞趙鞅,由他來主持筵席是符合禮法的。

  趙無恤這邊對禮儀最嫻熟的公西赤自然不敢對夫子說半個不字,一切位次禮器都由著孔子布置,整個清晨只見他在那兒指東畫西,竟隱隱有些反客為主的意思。

  「夫子。」趙無恤等孔子將鼎簋放置完畢後,就帶著公西赤等人來與孔丘見禮。他來到魯國後升官已經夠快了,可當年位次比他還低的孔子,如今已經升任「大宗伯」,在職位上比他更高出一頭,看來果然是得了魯侯重用。

  「子泰。」孔子聞言,緩緩轉過身來還禮,這個溫和的老者還是那麼彬彬有禮,但濃濃的卷鬚後標誌性的笑容卻淡了許多,看向趙無恤的眼神也有些意味深長。

  兩人初見時的融洽,隨著時間的流失,隨著立場的變化,已經不知不覺消失殆盡了。

  就在他們都在思量著,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鐘鳴聲卻驟然響敲響:晉國中軍佐駕到!

  孔子回頭,臉色微微一怔,隨意疑惑地看向趙無恤。

  無恤尷尬一笑,也是深感頭疼,趙鞅還真是和孔子針尖對麥芒啊,從出場時分開始,兩人的對抗就已然開始了。

  趙鞅是逕自乘車來的。

  駟馬大車上,司士鄭龍為御者,他手握八轡,生得高大威猛。

  但趙鞅的戎右卻有些不堪,一個瘦高個貴族青年戰戰兢兢地握著弓矢站在旁邊。那四匹通體黝黑的駟馬都比他精神抖擻,它們馬蹄抬得高高的,身上披著虎皮製作的馬甲,一如城濮之戰時晉國車兵的裝備一般,斑斕而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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