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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舉已經引發了民眾們的陣陣抱怨,對於華服博帶的須句大夫,武卒們卻不敢動手,只能以戈矛圍住。

  此時此刻,須句大夫猶自不服,口口聲聲說趙無恤無權干涉他領地上的事情,中斷了祭祀更是對天神大不敬之罪。

  趙無恤反唇相譏:「憑什麼進入須句?就憑我乃魯國小司寇,西魯諸大夫之首,掌群臣、群吏、萬民之訴訟,規正不法之舉!」

  「我身為此地大夫,祭祀神主,祈求疫病早日結束,有何不法之處?汝等破壞祭祀,若是疫病繼續橫行,這當是汝等的罪過!」須句大夫面不改色地宣稱,他大咧咧整理著衣襟,皺緊眉頭,視趙無恤於無物。

  圍觀的民眾開始產生一陣騷動,很顯然,須句大夫在煽動民眾情緒。

  於是趙武恤對能說會道的闞止目視一眼,闞止瞭然,站出來大聲駁斥道:「當年宋襄公讓邾文公用俘獲的鄫子於次睢之社,欲以屬東夷,他的兄長司馬目夷就曾說過,古時候六種畜牲不能相互用來祭祀,小的祭祀不殺大牲口,何況敢於用人作犧牲呢?祭祀是為了人。人,是神之主也。殺人祭祀,神只會憤怒,哪裡還能安心享用?」

  須句大夫詞窮,那被武卒按在地上的巫師卻大聲辯解道:「三十年前,季平子伐莒,取郠邑,歸來獻俘時,便用人於亳社!大夫與我只是效仿而已,小司寇要問罪,為何不去問季氏!」

  闞止唾了那巫師一口道:「虧你還敢提!魯國用人祭祀之陋習始於此,當時臧武仲在齊,在聽說這件事後就曾說過,周公大約不想再享用魯國的祭祀了罷!周公享用合於道義的祭祀,魯國以活人祭祀,不符合道義。《詩》曰:德音孔昭,視民不佻。臧武仲說的沒錯,汝等現在的做法輕佻隨便得過分了,居然把人同牲畜一樣使用,上天豈會賜福!」

  趙無恤也說道:「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以人祭祀,天地怎會高興?更過分的是,汝等居然殺害了我派來幫助須句防疫的使者和兵卒!二三子,將兩人的屍首收斂後抬上來,讓須句大夫和他的夷巫看看,他們都做了什麼!」

  武卒們凝固已久的氣氛頓時沸騰了,帶著憤怒,他們分出人照看昏迷的傷者,又把兩人的屍體扛在肩上,抬到高台下面。

  其中一人趙無恤還認得,也是成鄉老人,昔日桑氏的一個毛頭小伙,曾作為騎從伴他左右,又成長為可以信任的使者,未來也許還能建立功業,孰料卻死在了一次尋常的任務里。

  死於巫師之手!

  此刻他眼神空洞,在死前一定受盡了鞭打,所以傷痕累累。兩人濕淋淋的冰冷軀體看不到一絲生氣,紅色的液體依舊從胸膛、小腹和背部的剖口中緩緩流出,好象全身上下許多無牙的嘴巴在淌唾沫。

  四周一片沉寂,惟有半里之外,須句邑里的狗在厲聲長吠,透過磚牆和木門,穿越與冰雨,讓人心生忐忑。

  「用人於祭祀,這已經是殘民的大罪過了,殺害我派來的使者,更是不可原諒,他三人是我派來協助須句防疫的,到底如何得罪大夫了,竟至於此!?」

  趙無恤話語冰冷,武卒們也握著矛步步緊逼,卸下了須句邑兵的武裝,將須句大夫團團包圍,然依然沒人敢去隨意觸碰他。

  刑不上大夫,這觀念根深蒂固,何況須句大夫還是公室貴胄,和趙無恤比肩的中大夫之職。按照魯國固有的禮法,以趙無恤的地位,也無法對須句大夫做出任何判決,最多將他送到魯城,請魯侯、三桓,還有宗伯發落。

  所以這肥頭大耳的胖大夫竟然有些有持無恐。

  「因為這疫病就是汝等晉人帶來的!」他伸出手來重重地指著趙無恤,仿佛他才是罪魁禍首。這是從傷寒流傳至今,那個夷巫一直在強調的事情,他自己出於對趙無恤的反感,也對此深信不疑。

  這種說辭蠱惑了部分民眾,導致了今日慘劇發生,在場萬人集結,除了患病者還在家中喘息外,幾乎整個城邑的人都來了。他們希望一如主君和巫師說的一樣,獻上活生生的人命,大疫就會停止。

  而其中,三個武卒就是重中之重!

  所以在須句大夫舊事重提後,幾乎所有人都用不滿和畏懼的目光看著趙無恤,看著武卒們,甚至有人大聲祈求趙無恤釋放須句大夫和巫師,讓儀式繼續下去。那被按倒在地上的巫師也咧嘴露出了滿口黃牙,得意地笑了。

  一旦萬人沸騰,將造成一個嚴重的暴亂,趙無恤鎮壓也不是,落荒而潰也不是,須句大夫打的真是個好主意,闞止手心開始出汗,拼命思索對策了。

  但最終,趙無恤只是簡單的一個反問,便讓這種說辭不攻自破。

  ……

  「謬矣!」

  他擲地有聲,震住了所有人,隨意點了一個圍觀的須句民眾,質問他:「最初時,傷寒從何處來,是東、南、西、北?」

  那人怯怯地回答道:「從北方來。」

  「然,那些天裡,吾等所在的西面完全封鎖,不許任何人出入。傷寒病患是從北方來的,北方是齊國,是齊人帶來了疫病,與吾等無關。」

  嘩啦,民眾們一時間又紛紛議論開了,須句大夫和巫師卻一時間想不出如何回應。

  「歸根結底,還是汝等的大夫不肯封鎖塗道,拒絕外來者的緣故。」這些話由魯人用方言一句一句傳開,趙無恤只恨手頭沒有擴音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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