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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曹伯作為一個好面子之人,既然興師動眾地出來了,也不想就灰溜溜的滾回去。總之得硬著頭皮去洮邑看看情況才行,屆時反正還在曹國自己的地盤上,找藉口拒絕也沒什麼問題。

  ……

  離洮邑的趙兵大營尚有半日之遙,曹伯這五六千人就被發現了,曹軍吏的斥候飛馳回報遠方的山丘上有人監視,但等曹伯讓人去山丘上搜尋時,騎從已然離去。

  「是趙氏輕騎,大概再過一會,那邊便會有人前來迎接。」

  子貢這半月來南北奔波,為趙無恤採購各種軍用物資,還作為曹伯和趙氏的傳信使者。為防曹伯路上反悔,無恤讓他一路定要陪同左右,巧舌誘惑下好歹讓曹伯抵達洮邑。

  果然,他們繼續前進,在離趙營還有十里的地方遇到了趙鞅父子的車馬隊。

  那位英姿颯爽,著武賁服,戴玄端冠站於華麗戎車上的中年卿士應該就是趙鞅。趙無恤則扈從在側,一身黑色皮甲,下身穿絝,雙腿緊緊夾著馬腹,他雙手離開韁繩馬轡朝曹伯見禮,隨後又跟著趙鞅下車馬行外臣拜見外國國君之禮,讓人送上羊羔作為禮物。

  「居然是晉國中軍將和魯小司寇前來迎接!」

  曹伯連忙還禮,並且受寵若驚。

  晉國是霸主之國,其卿士幾乎可以與中等國家的卿抗禮,何況自己一個區區五百乘小國?以往曹國的國君出席盟會,包括曹伯陽曾以太子身份參與的皋鼬之盟,都是被晉卿們呼來喝去的存在,哪有像今日晉國二號人物趙鞅親迎的待遇。

  而前往洮邑外趙營的路上,趙鞅不時外露的風度,更是讓曹伯心馳神往,暗想自己雖為國君,也不如趙卿有威儀。

  離趙兵駐紮在濮水北岸營地尚有一刻騎程,他們便看見營火的煙柱。接著,各種聲音飄過農場、田地和原野洶湧而來,朦朦朧朧,有如遠海的呼喚,漸行漸近,濤聲便愈加強烈,他分辨出人語,金鐵交擊和馬嘶。

  待一切顯露在眼前後,對曹伯而言,儘管有先前的煙柱和聲響預作提醒,仍舊不由自主地為眼前的大軍張口結舌。

  一萬兩千餘人,曹伯舉國之力,也召集不了這麼多兵卒啊。難怪洮邑大夫在得知此地成為大軍的會合地後叫苦不堪,光這幾天裡人吃馬嚼,就足夠把洮邑吃窮了,所幸子貢此次重返陶丘,還花大價錢購買並押送了數百輛輜車糧秣前來。

  成千的營火使空中瀰漫著蒼白的薄霧,趙兵車騎較多,所以排列整齊的馬匹和戰車綿延半里。為製造承載旌旗的長杆,一整座臨河的樹林砍伐而光。午後的艷陽下,無數的矛尖閃著暗金色的光,近千座的營帳好似從地底鑽出的皮質蘑菇,遍布四野。

  無恤自然知道曹伯帶來的人哪有近萬,至多五六千,而且裝備也算不上精銳,他卻仍然誇張地說道:「曹伯到此後,吾等合軍一處,便能超過兩萬五千,兩軍之眾,千乘之卒!以此眾戰,誰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城濮之戰的晉軍也不過如此。」

  曹伯受此言氣勢感染,不由心馳神往,但隨即又冷靜了下來。在叢林中打獵有時會碰到類似的情況,獵物的蹤跡十分明顯,順著腳印過去或許有巨大的收穫,但也可能被猛虎撲食於林中。

  不要獵取你箭無法射穿其皮革的野獸,從第一次射獵開始,曹伯便被伯父和父親教導這個道理。

  對齊國這種厚皮力大的巨象,能遠離最好遠離,不要輕易去招惹,他那顆獵人思維的腦袋開始尋找藉口。

  於是曹伯陽尋了個話語的縫隙,有些結巴地說道:「奈何齊人挾持大勝之威南下,我聽聞衛軍也渡過了大河,正返回濮南,倒不是寡人害怕,只是齊衛合軍,人數恐怕是我數倍!」

  趙鞅和趙無恤沉默了下來,他們對視一眼,暗道曹伯果然起了猶豫之心。

  於是無恤笑了:「曹君初至,恐怕還不知道最新的消息,此事另有玄機,不如入帳內或者進洮邑里密談……」

  不等無恤說完,趙鞅卻改變了主意,他突然打斷了兒子的話:「且慢!」

  ……

  無恤詫異地轉頭,卻見趙鞅的呼吸在冬天的冷氣里蒸騰:「營地里閒雜人等太多,只怕隔牆有耳。況且吾等說好是來冬狩的,不獵幾隻獵物怎行,不如你我與曹伯出去走走,順便體驗一下曹地風光。」

  父子倆人默契不錯,無恤得了暗示後心中瞭然,他頷首同意,又轉頭諮詢曹伯意見。

  曹伯陽愣了一下,這才瞧見趙鞅方才介紹過的郵無正和鄭龍率領十數護衛跟在身後,一副繼續出行的架勢。他騎虎難下,既然趙卿邀請,怎麼也得給面子,看來除了帶著親信硬著頭皮再度登上戎車外,別無他法了。

  趙鞅單騎的本領不錯,他騎著他那匹黑色戰馬一路狂奔,曹伯也只好駕車跟上。

  「這是要去往何處?」

  他邊駕邊問左側騎行的趙無恤了一句,但朔風吹散了他的話音,無恤似乎沒有聽見。之後曹伯不再發話,只靜靜地駕車,兩騎一車仿佛是在賽跑一般,離開大道,奔進黑霧濃郁的遼闊平原。

  直到他們登上一道低緩山脊,趙鞅和趙無恤方才慢下腳步,此時他們已在營地西方數里之遙,護衛已離他們有段距離,再聽不見三人交談。

  曹伯手臂酸軟地跟上趙鞅,只見他滿臉通紅,神采飛揚。「痛快!」他笑著說道,「許久沒在野地如此奔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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