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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言偃卻對他這想法深惡痛絕,就是因為五年前的那場喪心病狂的大掠,還有吳國喜歡乾的乘喪而伐,才讓諸侯依舊視吳為蠻夷,稱之為「返禽獸行」。

  「伯魚,吾等此行是為了通舊好,讓吳國再度列於諸侯盟會之上,怎能驟然攻城掠財?」

  專鯽卻道:「通舊好?中國之人恐怕不如此覺得,我曾聽人私下稱大王為吳子,真是無禮至極,若不是行人攔著,我便拔劍去割了他的舌頭!我聽孫武子說過,當年有位楚王有這麼一番話,叫『我蠻夷也,不與諸侯號諡』,周王不尊楚,他便自尊為王。吳國也應當如此,而不是學著中原士人的模樣,褪下短甲,穿戴冠袍,就不嫌礙手礙腳麼?真不知道季子與你是怎麼想的。」

  言偃不同意:「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當年太伯奔吳,最初穿著周人玄端的衣裳,戴著委貌的冠帶來推行周禮,成效不大,困于越、荊蠻。仲雍繼承他的位置,卻反過來效仿當地人,把頭髮剪斷,身上刺上花紋,作為裸體的裝飾,他難道是故意要拋棄周禮麼?這其實是為了便於統治荊蠻、越人的無奈之舉。」

  「可現如今,吾等國力強盛,又再度與中原相通,身為姬周之後,怎能不立刻拋棄夷俗,恢復中國的典章服飾,難道還要徹底化為蠻夷不成?」

  專鯽依舊是傳統的吳人打扮,言偃口中的「夷俗」說的就是他,他大咧咧地撓了撓自己的短髮,拍著腰間的鯊皮鞘短劍「魚腸」道:「蠻夷有何不好?從進入宋國起,我就覺得這些中原邦國的人太羸弱,難怪會被楚國欺壓數百年。吳師戰無不勝,等大王解決了越人、楚人後,便會揮師北上求霸,商丘、陶,乃至於齊魯等國,以武力服之即可。到那時,彼輩自然俯首帖耳,口稱吳王,再獻上錢帛子女,這才是正途!」

  到這時,前面的屈無忌也與前來相迎的曹伯寒暄完畢,接著輪到了各自身後的人。於是言偃扭過頭不理專鯽,轉而趨行上前朝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一位君子垂拜。

  「在下延陵言偃,見過中原君子。」

  他瞧了一眼那公子衣裳下用緯帶繫著的玉玦,看得出是極其罕見的寶貝,君不見專鯽的眼睛又看直了,一心想據為己有。

  此人地位似乎僅次於曹君和曹國的卿,應該是某位公子公孫?

  那君子也拱手道:「魯國大夫,晉卿趙氏之子無恤,見過南方君子。」

  這就是趙無恤?

  不但言偃驚訝,吳國使團那邊一群人的眼睛也齊刷刷地看過來了,季札送別時和言偃的對話他們都在場,知道季子對此人評價頗高。而且去年太子夫差的宋國夫人將瓷器帶到了吳地,她對此物格外喜歡,也影響到了貴族們,但此物只有晉國趙氏出產,據說這就是眼前這少年創辦的產業。

  專鯽憋了半天才用生硬的雅言說道:「竟然比我國太子還年輕……」

  ……

  幾乎人人初見無恤,都會驚訝他的年少,他也早習慣了,只是報以一笑。

  「無恤已經虛歲十七,二三子可勿嫌我年少。」

  侈靡之所由子貢經營,但名義上卻是無恤和曹伯共同的產業,所以今天他也算半個東道主。

  於是無恤便對那知禮的吳國少年,還有他旁邊野性十足的矮個武士邀請道:「我居北海,君等居南海,本來風馬牛不相及,託了曹伯之福,卻能會於此,實在難得,今日聚於此兮歡樂極,請!」

  「請!」

  當人群朝兩邊散開後,目之所及,山坡平緩的線條伸向蔚藍的天際,其下的濟水河畔,一座高大磚石建築浮現眼前,一種恢弘磅礴的氣勢噴薄而出。

  這就是所謂的「競技場」麼?不單言偃,吳國使節團的眾人都愣神了,紛紛出言道:「美哉!」

  無恤面帶微笑,陶丘新建的競技場,其實只是類似於後世一個中學足球場的規模,中央是凹陷的場地,四周凸起的土圍子用濟水上游運來的大石塊鑲砌起來而已。但放在這時代已經是了不得的建築了,尤其是正門,造得那是氣勢恢宏,從外面看上去足足有三層小樓那麼高!

  也難怪吳國人吃驚,他們南方依傍江河的干欄式建築矮小,也就近十年來由伍子胥親自督造的新都「吳大城」比較中看。所以接下來一路上,吳國人不時發出的驚呼和倒吸的冷氣都有些鄉巴佬進城的即視感。

  走近以後,競技場大門外是一個寬闊的廣場,有著一圈店肆、樓閣,最高大的當然是競技場官方操辦,售賣「門票」和「彩頭」的小樓。其餘大多是旗幟飄拂的酒肆,陶蠱本來還打算興辦女閭,在有精神潔癖的子貢反對下作罷。

  當時子貢態度堅決:「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賜雖然魯鈍而愛財,卻從不取不義之財,不行無義之道,女閭絕不可開設!」

  子貢不喜歡管仲的地方,除卻不太講信義外,其中一點就在於他大興女閭,雖然是為國謀財,但仍然超出了子貢的底線。

  不過賭坊顯然在子貢的底線之內,所以有不少分布在里巷裡,能讓贏了賭注的贏家將他們贏來的錢都花出來。至於輸家,可以去酒肆里借酒澆愁。

  至於自家馬車或蹴鞠隊贏了比賽後興沖衝來開葷的貴族少年,或者輸了賭注窩了一肚子氣的觀眾們,就只能另尋他處去發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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