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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卻極其艱難,想要將散亂的農人訓練成合格的矛手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趙無恤用了後世的一些方法費時數月才初見成效,但如今的武卒依然沒能達到他滿意的程度,冉求手下這寥寥二三十人,趙無恤暗中揣測,其嚴整,其勇銳卻已經不下於武卒。

  雖然號稱有「周公遺風」,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魯國人口百萬,地小人眾,且丘陵密布,所以不同於宋人那樣老實。其民齪齪、儉嗇、畏罪遠邪。說白了從國家作風到民眾性情,大多是有小聰明的投機主義者,可不是訓練精兵的好人選,真不知道冉求是怎麼選的兵,又是怎麼訓練的。

  「前排步卒披甲持盾,平持長短不同的長矛,使數矛頭均露在最前方,密密麻麻,像一面帶刺的牆向敵人衝擊,可以防禦戰車衝陷,也可以緩緩推攮進攻,這便是矛兵在戰陣上的用處。」

  趙無恤別有心思,所以也不藏私,他將甄之戰中矛兵使用的大致情況和冉求交流了一番,說著說著,這位年輕的孔子門徒已經放下了拘謹,目光炯炯地在旁受教了。

  冉求的確是有軍旅之才的,才看了趙無恤武卒的兵種配製一眼,他就明白了輕騎士的妙用,還有在長矛兵中混用劍盾手的好處。想起方才他面對十倍敵人的圍攻而臨危不懼,趙無恤覺得,假以時日,再經歷戰陣後,此人或許也可以成為一位獨當一面的大將!

  子貢擅長貨殖和言辭,是王霸之才,而冉求的軍事學習才幹無恤已經目睹,若是他在政事上也很出眾,那也可以稱之為一國之才了。

  這種人才,恰恰是趙無恤的陣營里正缺的,他生出了一絲招攬之心。

  他不知道的是,冉求也有這種心思。

  其實不但是趙無恤對冉求充滿好奇,冉求對無恤也有敬仰之心。他很早就聽過趙無恤的名聲,從被夫子稱讚的「止殉令」開始,到他與師兄子貢的許多信件,對趙無恤在晉、在宋、在曹的事跡都有所了解。

  而六月底的甄城之戰,更是讓冉求心儀不已,趙無恤居然能以五百之眾,擊潰三倍於己的廩丘齊軍。在齊魯鏖戰時冉求也沒少帶兵遇到過廩丘齊人,知道這些齊卒戰鬥力不弱。比起魯軍普遍的敗仗來說,趙無恤的戰績極其耀眼,已經稱得上是一位「善用兵者」了。

  今日一見趙氏武卒的方陣戰術,居然和自己想出來的法子頗為切合,冉求吃驚之餘更是驚喜不已:「夫子曾言,見義不為,無勇也。今日趙大夫出手助我擊盜,是為有勇,軍陣嚴整,破群盜猶如以石擊卵,有條不紊,是為有謀。有勇有謀,假以時日,他應該能成為先軫、司馬穰苴一樣的天下名將罷!」

  雖然無恤年紀尚小,但因為長得早熟,所以看上去和冉求年紀相差不大,這讓冉求一時間又有些氣餒。

  「弱冠之年就已經是兩邑大夫,而我卻連一個邑宰、家宰都不是。」

  就在這時,趙無恤卻問冉求道:「子有之於軍旅,學之乎?性之乎?」

  是後天學習的,還是天生就能見微知著,瞧見密密麻麻的竹林就能腦補出竹矛方陣來……

  冉求謙遜地說道:「求學之於孔子。」

  「孔子也擅長軍旅之事?」對於這個,趙無恤倒還是第一次聽聞,不由訝然。

  子服何在旁插話道:「趙大夫見過孔子就知道了,孔子身形與其父叔梁紇相似,其力能舉城門,卻不肯以勇力聞名諸侯。他射、御皆精,曾射於矍相之圃(在今山東曲阜孔廟西側),國人觀者如堵,知曉軍旅之事再正常不過!」

  冉求也補充道:「夫子曾言,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事者必有文備,只是夫子不願意以兵事聞名,也僅是挑選弟子中適合軍旅的人傳授之,並不想讓吾等將此當成主業。」

  於是乎,一個身材魁梧、膂力過人,能開弓射箭,能駕車奔馳的山東大漢形象浮現在趙無恤眼前,和前世印象里那位微笑鞠讓的知禮儒者形象結合起來,這讓他好奇之心越發濃厚。

  不過他對孔子遇到糧食危機時採取的自卸武裝這一辦法卻不太苟同。

  「子貢曾告訴我,他向孔子問過政,孔子言,足食,足兵,此外還要有人民的信任才可以。子貢又問,如果只能留二,那三項中先去掉哪一項?孔子說:去兵。子貢又問,如果迫不得已,兩項中還能去掉哪一項?孔子說,去掉食,自古人都難逃一死,但如果沒有人民的信任,什麼都談不上……」

  「孔子解散邑兵,出賣兵刃甲冑籌集糧食,若是在和平的年代本無可厚非。但如今是亂世,無兵卒則不能保小民性命安危,子有若是有半卒之眾,就不會被群盜圍困了。」

  趙無恤這話婉轉之中帶著隱隱的批評,他是兩邑大夫,身份尊貴的卿子,對孔子這個鄰邑之宰提出自己的意見再正常不過。

  當是時,孔子並不是後世那個不容任何人否定的「聖人」,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士人,多年受挫讓他和弟子們都十分謙遜。

  所以冉求也沒有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勃然大怒,因為對於這一「去兵」的舉動,他們師兄弟間也有討論過。其中冉求是婉轉反對的,子路是憤憤然拒絕的,平日孔子提出一些理念,也常常受到學生們的質疑,甚至劇烈的辯論。

  這就是所謂的「君子和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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