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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是趙鞅一貫的政策,自不必無恤詳細分說。晉陽那邊雖然人口尚少,山林密布,但在各種新政的吸引下,不斷有國人遷徙。趙鞅這次在衛國搶了幾百戶衛人,也打算安置到那邊去墾殖。

  「其次,廣積糧,用無恤的話說便是發展生產力,用貨殖瓷器獲取錢帛,推廣代田法實現一粟一麥的種植,增加糧食產量,鼓勵繁蓄,改革畝制加強國人農稼的積極性和對我趙氏的認可。」

  趙無恤作為後世的人,如今有了自己的地盤,不少東西也可以漸漸開造,若是碰上合適的,也會派人去下宮傳授給工匠。最終目的是增加趙氏在戰時的粟麥儲存,繁蓄民眾,增強家力,畢竟足兵足食,也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

  「第三是翦小宗,趙氏有小宗溫、樓、馬首等,其中以邯鄲最大,其轄下三縣,人口二十萬,軍力也占了趙氏勢力的四分之一,頗有枝壯於干之勢。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邯鄲午對趙氏大宗雖然還表面服從,但已經生出了異心。且邯鄲與中行氏有姻親,與范氏暗中溝通,和東陽、柏人的聯繫比和新絳、晉陽要強得多,若不及時制止,曲沃代翼之事便可能重演!」

  「如今邯鄲已經羽翼豐滿,翦除之法不可明來,可以利用晉齊爭霸一事,驅虎吞狼。戰事多以邯鄲為前鋒,斷其手足,在五年內一步一步圖之,無恤也會想辦法從東面滲透邯鄲!」

  趙鞅思索著其中利害關係,不得不說,趙無恤此次分析的很到位,看來在遭遇被逐的挫折後,他的確頗有成長。

  不過趙鞅也有些疑惑:「最後三字,緩出頭又是何意?」

  無恤下拜道:「小子曾聽說過一句話,叫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

  「當年卻至才幹冠絕晉國,政治、軍事、外交都十分出眾,卻氏其富半公室,其徒半三軍,何其強大。卻因為不知收斂,鄢陵之戰時公然牴觸執政,占盡了風頭,還與國君寵臣爭利,迫害有賢名的伯氏,甚至敢侵吞天子王田。於是招致了國君、欒、中行的圍攻,身死族滅。」

  趙鞅聽出了趙無恤話里的意思,他面色不豫,虎目一瞪道:「你在說為父也和那卻至一般,將要敗亡了麼?」

  無恤垂首:「不,小子說的,是自己。」

  半年前,他不就是因為樹大招風,被敏感的五卿忌憚了麼。

  乘著趙鞅微愣的當口,無恤繼續進諫道:「當然,父親性情剛烈,在國內外政事上常與諸卿衝突,之前就被范鞅嫉妒打壓,如今知伯也並非善相於之人。若是趙氏事事都要強行出頭,導致范、中行、知聯合對敵趙氏,而魏、韓又不助我,則趙氏危矣,恐怕又是一卻氏,又是一次下宮之難!」

  被兒子出言強諫,事關自身的行事風格,趙鞅臉色微慍,不過細細想來此話不錯。

  在晉國兩百年的卿族鬥爭中,有一個普遍的規律,但凡太過顯赫高調的家族,最終總是難逃滅族的命運。狐氏、趙氏、卻氏、欒氏,都是盛極而衰,也只有趙氏這朵奇葩能夠復起。

  於是他啞然失笑道:「吾子性情似我,只是你能自知,而我卻恍然未覺,自從范鞅卸任,還一時覺得無人再壓制我,的確是得意而忘形了。」

  他嘆了口氣道:「吾子肺腑之言,我知之,為父在國內會暫時低調,交好魏、韓,對知氏也儘量忍讓,先增加趙氏的實力為第一要務。」

  趙無恤鬆了口氣,暗自慶幸還好趙鞅雖然不是一個完美的政客,但他在冒失和剛硬之餘,卻也知錯能改,不枉一番苦口婆心的進諫。

  此外,訓練輕騎士適應新的戰爭形勢,廣召晉國士人養之,這些是趙鞅正在做的,自不必無恤分說。他也只能充當一個建議者,而不是冒失地要替趙鞅思考、做主,引發這位專權獨裁卿士的牴觸和不快。

  方才說的一直是國內的大戰略,但無恤游離於晉國之外,孤懸於魯國西鄙,所以他也得將自己加塞進趙氏的戰略里去,這便是「狡兔三窟」之策。

  「父親可曾聽說過一句鄉野諺語,叫狡兔三窟,僅得免其死耳。今趙氏只有兩窟,未得高枕而臥也。」

  大意是:一隻兔子要有三個洞藏身,才能免除被獵人獵殺的危險。

  趙鞅言道:「吾子的意思是,如今趙氏大宗有下宮,又有晉陽,但就好比兔子只有兩個洞窟,依然十分危險。萬一國內諸卿戰起,若是處於劣勢,除了走保晉陽外竟別無他法,吾子經營濮北,便能讓趙氏擁有第三窟?」

  「正是如此!」

  這是領地分散的卿大夫的不得已之舉,既然不能立刻將封邑連成一片鞏固,那只能重點經營其中幾處,哪怕主邑被傾覆,依然能留下些香火。魏、韓、范、中行、知其實都在做類似的事情,韓有州邑,又經營平陽;魏氏有安邑,又把手伸向河西;中行有東陽,又開拓戎狄聚居的柏人、鼓、肥。

  趙鞅認可了這一計劃。

  在武卒里當慣了一把手,趙無恤對這種隨時要顧慮上位者態度,事事徵求意見才能實施的方式已經有些陌生。如今反過來想,若是他留在晉國之內,縱然順利當了世子,卻依然會處處受制,比不上獨立於濮北,做兩邑之主快活。

  一山不容二虎,趙鞅曾是無恤的羽翼和樹蔭,但也是阻擋他獨立成長的柵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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