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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人不可能全塞樂氏府邸,所以趙無恤就讓子貢在商丘城郊數里外購置了一處莊園,好讓士卒們居住訓練。

  棘津之戰已經傳遍了宋國,宋人吃驚之餘,也對趙無恤手下的這支卒伍不敢小覷,他們相當於增強了司城樂氏的力量。

  安頓好張孟談後,趙無恤準備去樂祁靈堂例行祭拜,卻在園囿旁碰上了他的大舅兄子明。

  子明二十餘歲,頷下留了撮淡淡的豎須,容貌在宮燈下顯得有些猥瑣,毫無樂祁的雍容和正氣。他穿著麻布縫製、素稿墨幘的孝服,卻做著有失身份禮數的事情:他正和一位貌美的隸妾調笑,一邊還上下其手,淫靡之音都傳到了無恤耳中。

  趙無恤見狀,心裡哀嘆了一聲,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這位大舅兄名為溷,字為子明。溷是廁所和豬圈的意思,所以這名與字的含義完全不對應,或許樂祁抱著他行冠賜字後能突然化腐朽為清明的期待?

  樂溷的為人像名而不像字,他貪婪成性,忍不住寂寞,一點不像個主持家政的卿士,反倒像不靠譜的浪蕩子。按照禮制,在服喪期間不能宣淫,這要讓宋國守禮的司儀們看見了,肯定得指著他的鼻子痛罵。

  趙無恤對自己離開宋國後,樂氏的未來頗有些心憂。

  不過還好,這位大舅哥還沒蠢到底,好歹知道繞著宋公轉,是除了向魋(tuí)外最得寵的人。而且和大司寇皇氏、上大夫靈氏關係極好,只希望姑布子卿的預言準確吧,樂祁雖然身死於晉,但子孫卻能得志於宋。

  無恤本來打算眼不見心不煩,索性繞過去,不過想到一事後,便靠近輕咳了一聲。

  「子明,原來你在這裡。」

  樂溷慌張地左顧右盼,看見無恤後一臉心虛,他這才嚴肅起來,揮手趕走了隸妾,換上笑臉過來和無恤打招呼。

  「子泰,晉國的友人可迎回來了?可安置好了?」

  「勞煩子明掛念。」趙無恤面色不變,心裡卻暗暗冷笑,樂溷這幾個月來的態度轉變,讓他領教了什麼叫前倨後恭。

  樂溷原本對趙無恤沒什麼好臉嘴,還嫌他他帶著三百來人吃閒飯。直到棘津之戰的各種傳聞到了商丘,他的面色才好看了些,從此將無恤視為助力,還曾倨傲地詢問他,既然精通兵事,願不願意做樂氏的家司馬?

  在樂溷看來,流亡的貴族做人家臣實屬尋常,如今齊國的卿士鮑國,在年輕時就做過魯大夫施孝叔的家宰。

  但趙無恤心境極高,豈會甘於人下?更別說還要以樂溷這貨為家主,他便婉轉拒絕了。於是樂溷的態度第二次冷淡下來,對無恤不聞不問。

  到了近一個月,趙無恤讓子貢置辦的「忘歸」酒肆建成,麥粉從樂氏領邑、莊園陸續產出,晉國的「趙瓷」也一車車拉來,價比珠玉。

  看著趙無恤月進斗金,樂溷又眼紅了,他跟個商人似的,和無恤討價還價,要抬高樂氏因提供麥子而得到的分成。他又腦洞大開,提出既然無恤擅長財貨之道,不如做掌管市肆的褚師,專心貨殖,為樂氏謀利。

  褚師只是一個上士職位,趙無恤哭笑不得,又婉拒了,到了今天,樂溷第三次提出了建議。

  「子泰,我前日和你說的事情可考慮清楚了?你孝期已過,一直賦閒也不是長法。不如多多往公室中輸送趙瓷,再由我為你說項,讓君上封你一個千室之邑做宋國大夫。等靈子孝期一過,我就安排你們完婚,去封邑過安穩的日子,何如?」

  留在宋國做封邑大夫,這是趙無恤早就否定了的路。天下局勢變幻莫測,他的宗族和親人都在晉國,眼看劇變越來越近,怎能在此消磨時間?

  他的命運,當由自己來安排和抗爭!

  區區宋國下大夫,根本關不住他的野心!

  於是趙無恤直截了當地說出了今夜的目的:「子明,我打算五月時離宋。」

  樂溷眉頭大皺:「離宋?你要去往何處?」

  無恤道:「我想要北上衛魯,與父親見上一面,但手中兵力不夠,恐怕沿途的盜寇襲擾。」

  「所以,在走之前,我想在樂氏的領邑里募兵……」

  在樂溷看來,趙無恤作為被放逐的卿士之子,還是庶子,這輩子是到頭了,頂多在宋國做到中大夫之職,得到一個小邑,所以沒有多少聯姻的價值。

  幾個月來,他一度想把趙無恤手裡那半塊不貪之玉搶過來,因為此物在家主不在時,可以臨時調動樂氏之兵。他還想在喪禮過後反悔婚事,讓趙無恤愛哪哪去,再將在商丘名聲響亮,精通醫術的庶妹靈子嫁給向氏兄弟中的一人,甚至於某位公子公孫。

  因為殷商不同於周人的「同姓不婚」,一直殘留著族內婚,比如帝武丁和婦好(子),就是堂兄妹的關係。宋國卿大夫甚至國君也實行著「三世內娶」的傳統,超出三代以內的同姓同族親屬也可以婚配。

  不過,在聽經歷了棘津一戰的司士陳定國述說經過後,樂溷方知,趙無恤手下這些人,竟然能完勝數量更多的范兵。若是惹惱了他,別的不說,將樂氏攪得天翻地覆是有可能的。

  樂溷頓時慫了,後來又見無恤能廣生財貨,和宋公、向氏兄弟都能搞好關係,便又換上了討好的嘴臉,想分一杯羹。

  但一碼歸一碼,唯獨有一樣東西,是樂溷絕不能出讓的,那便是一個卿族存活的支柱,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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