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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後便是成子趙衰伴隨晉文公流亡諸侯,為其肱股,在楚國和秦國作為司儀,在折衝樽俎間幫重耳答辯楚王和秦伯咄咄逼人的問題,被贊為知文。這畫的色彩是樸素的,線條是柔和,顯得人物文質彬彬。

  它們在無聲地講述趙氏的歷史和輝煌。

  作為穿越者,在這種肅穆莊重的場合,面對趙鞅直指人心的發問,換了別人,往往心虛,失措……

  但趙無恤不同,他前世也是趙氏子孫,此刻盡情感受先祖的護佑和賜福,仿佛心安理得,看不出絲毫的異樣。

  他緩緩說道:「小子聽說,父親曾做了一個夢,夢到被天帝相邀,遨遊於九天之上……記得是去年十月之交,小子得了場小病時,也曾做了一個夢。」

  趙無恤作回憶狀,開始將半誇張,半寫實的後世生活緩緩道來。

  「小子夢裡的去處,也如同仙境一般,說出來恐怕父親難以想像:萬丈高樓拔於平地,一座城池住著數千萬民眾,他們少有所教,老有所依。人人都能識文斷字,或在徹夜通明的殿堂聽群賢談吐,或肆意玩弄機巧之物,過著比大國諸侯還快活的日子。」

  「在那兒,瓷器和陶碗一樣尋常、便宜,我平日駕馭著不用馬力,就能日行千里的華蓋溫車。在新絳吃過朝食之後,可以乘坐鐵鳥,扶搖而上九萬里,飛到郢城安排宴饗,再去臨淄觀賞廟會倡優。那裡的鐵矢不用臂力和弓弦便能發射,慘如蜂蠆;每一次戰爭,都是焰火與雷電的比拼,驚天動地,若有差錯,便會伏屍百萬……」

  趙鞅一直呆呆地聽著,嘴巴微微張大。本來在他七日昏厥後,根據模模糊糊的夢境對大夫們編造的預言,已經十分精怪神奇,他也曾為自己的想像力而微微得意了一把。

  誰料今日所聞,更是超出了想像和接受的範圍。

  「小子的一些奇思妙想和所做的機巧之物,部分是夢中偶然所見,至於小子的性情……」

  趙無恤對著趙鞅俯身再拜:「魚游於水,鳥游於雲,立冬時節,燕雀入於海化為蛤。萬物皆有所化,而人亦有之,若是經歷了一些事情,性情便會有所改變。所以小子在經歷夢境後,就像是從卵中破殼而出的玄鳥,有所變化……」

  趙鞅一想也對,自己在昏迷七日後,經歷了生死的大關,也是有所感悟和改變的。

  「原來如此。」他微微頷首,接受了趙無恤的解釋,同時也對姑布子卿的卜筮,還有連自己都有點相信的寐語更加深信不疑。

  「且不管那夢中仙境是真是假,但無恤從中學來的東西,的確很有用處,或許這便是天意?無恤是天帝和先祖賜予我趙氏的世子,未來的真將軍……」

  就好比那蟄伏三年的楚莊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

  解開了心裡的疑問後,趙鞅便引無恤入內,將他成年的消息告知先祖。

  其內的神龕中,供奉著景子趙成的牌位,銅製燈架上的燃燒著無煙的鯨膏,香氣撲鼻,也映照得室內燈火通明。

  這裡從清晨開始,便完成了「陳服器」的儀式。

  祭祀用的青銅禮器早已擦得金亮,干肉和肉醬盛於籩豆中,銅豆如同後世的碟,上面飾有簡潔生動的夔龍紋,首尾相接而身軀捲曲呈s狀。

  卿大夫規格的五鼎四簋整齊排放,鼎是牛首螭紋蹄足鑊(huo)鼎,其形制頗大,圓口、附耳、束頸、深腹、圜底,獸蹄形三足;鼎上飾夔紋和蟠螭紋,頸飾牛頭雙身蟠螭紋,彰顯青銅時代禮器的古典美和雍容。

  趙鞅讓無恤跟著有司在此等待,完成告廟的儀式,他自行出廟門,迎接賓客進來。

  聽著腳步聲遠去,趙無恤鬆了口氣,額頭冷汗直冒,剛才趙鞅瞪著虎目這麼一逼問,其實還是有點嚇人的。

  「我會代替趙無恤,完成他的願望,也會做好趙氏子孫的本分,讓列祖列宗血食不絕……」他對著宗廟內看不見的趙氏先祖如是說。

  燈燭無風而動,像是在回應無恤。

  三日前,趙鞅在遍請賓客後,就按照禮儀,再次通過占筮的方法,從僚友中選擇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擔任加冠的正賓,這一儀節稱為「筮賓」。冠禮之日,正賓必須到場,否則不能成禮。除此之外,還要特邀一位「贊者」,即協助正賓加冠的助手。

  趙無恤知道正賓和贊賓分別是誰,當他禱告完畢,在有司指引下轉身朝南,正好看到趙鞅正迎著那兩人入內,在登階,入堂時分別都要相對一揖。

  贊賓正是無恤的准岳父,宋國大司城樂祁。他在醫扁鵲利用趙無恤「細蠱致病說」的原理,選擇了一些藥物治療下,漸漸恢復了過來。如今面色紅潤,咳嗽也少了,恢復了那位敦厚長者的模樣,看向趙無恤的目光里,帶著欣賞和感激。

  而正賓,則是位無恤不認識的老者,他身材高大,肩膀寬闊,身穿與趙鞅相同的禮服:玄冠映襯著花白的頭髮,下裳佩熊龍紋的玉組佩,雙眼絲毫看不出昏花,寬闊的手掌一看就是常年舞劍揮戈的,上有厚厚的老繭和零星的老年斑。

  趙鞅和樂祁跟在他身後,儼然成了青澀的小輩。

  老者的容貌和談吐舉止,讓趙無恤印象深刻,只一個眼神,一句尋常的話語,無恤就覺察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和壓力。

  「這便是今日的將冠者?真是虎父無犬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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