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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現在靈子也有一些憔悴,發覺有人靠近後,才連忙抬起頭來。她大眼睛裡帶著一些疲憊,但更多的,則是咬牙堅持。

  「靈子,是你的夫子到了。」

  在見到扁鵲到來後,她欣喜之餘,也終於舒了一口氣,這五天來,她也算是盡心盡力,如今終於能卸下身上的重擔了。

  於是,在向扁鵲下拜施禮,又輕聲交待完了趙鞅發病的時間,特點,還有這些天用蠅頭小篆記錄在簡冊上的用藥規律後,樂靈子便眼睛一閉,倒在了趙無恤的懷裡。

  扁鵲立刻上前為她切脈,隨後對滿臉擔憂的無恤和季嬴笑道:「無妨,我這女徒只是過度勞累,沉沉睡去了,老朽會開出一些安神休憩的藥膳,讓她調理幾天即可恢復如初。」

  趙無恤這才放下心來,親自抱著靈子去了隔壁一處居室內,將她放在床榻上,動作曖昧而溫柔。季嬴微微吃味,不過還是主動要求留下照看她。

  「父親那邊,就拜託你了。」

  無恤頷首,退出了房門,在另一邊,伯魯、董安於、尹鐸、傅叟四人也聞訊趕來,齊聚一堂,和趙無恤一起,等待扁鵲為趙鞅醫治。

  然而,扁鵲卻先說了這樣的一番話。

  「諸位君子,大夫,在為中軍將醫治前,老朽有言在先。」

  第195章 三日將寤

  有言在先?

  大夫傅叟聞言微微皺眉,醫扁鵲,秦越人,這位遊歷各國的名醫,在民間的名聲更加響亮些,在卿大夫的圈子裡則不太受重視。如今聽這話,是要先談好報酬和條件麼?

  然而,並不是。

  扁鵲對眾人說道:「假使身居高位之人能防範於未病之時,讓良醫得以儘早治療,則疾病可愈,身體可活。」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位醫者不趕緊治病,卻在此長篇大論,是何用意,唯獨董安於和趙無恤靜靜聽著。

  說到這裡,扁鵲的語氣徒然嚴肅了起來:「病人及家眷擔憂之事,是擔憂疾病過多;而醫者擔憂之事,是擔憂治病之法少。無論病人位高位賤,是國君還是野人,老朽都會說這樣一番話。」

  「老朽行醫四十載,而病有六不治:驕恣放縱而不講道理,一不治也;以身體為輕,以錢財為重,不肯盡力救治,二不治也;衣食忌諱不能聽從醫者囑咐,隨意亂來,三不治也;氣血錯亂,五臟的精氣不能安守於內,四不治也;身體過於羸弱,不能承受藥力,五不治也;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則重難治也!」

  趙無恤明白他的意思了,上前半步拱手道:「吾等一切都聽從先生囑咐,父親之性命安康,就拜託扁鵲先生了!」

  扁鵲微笑頷首道:「既然如此,上軍將之疾,可以治矣。」

  在扁鵲的指揮下,他的兩名弟子迅速將藥匣和針筒擺放在扁鵲最熟悉和順手的地方,然後放下帷幕,將多餘的人請離居室。

  帷幕之內,師徒三人為趙鞅切脈治病,一時間只能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

  而帷幕之外,君子伯魯和家臣們則來來回回地踱步。

  五天了,儘管在董安於和趙無恤的統籌下,在眾位大夫的努力下,趙氏一切運轉如常,甚至比趙鞅獨斷親為時還要好。但消息還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雖然外界沒有什麼證據,只是當做市井流言來猜測,但長此以往,遲早要釀成劇變。

  所以當扁鵲,這個最後的希望到來時,眾人都有些患得患失,心中充滿希望,卻又害怕裡面傳來壞消息。

  伯魯搓著手,走到了強自鎮靜的趙無恤身邊,問道:「無恤,這位醫者,真的能讓父親復甦麼?」

  趙無恤雖然相信扁鵲,但心裡還是有一定的忐忑,正要回答,卻聽到一旁響起了一個衰老而清泠的聲音。

  「能,一定能。」

  兄弟兩人轉身,卻發現正是抱著琴的盲眼樂師高,他們的樂、禮老師。

  二子恭敬行禮,隨後無恤滿腹狐疑地問,師高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樂師高閉著眼睛,仿佛在傾聽偏殿內眾人焦慮的心跳和呼吸,甚至喃喃自語。

  「主君好樂,卻已經五天沒有喚我彈琴鼓瑟了,主君好動,下宮內卻已經五天沒有聽到他騎馬射獵,醉酒長嘯的聲音。所以我知道,主君有恙,就來到了這裡,董子讓人不要阻攔老朽,他知道我只是一個守口如同瓶罐的老瞎子,什麼都看不見,也不會說出去……」

  董安於在早在扁鵲進去為趙鞅診治的時候,就已經離殿而出,和尋常一樣繼續處理趙氏公務,表現得幹練而鎮靜。越到這種關鍵時刻,越能看出這位能臣的冷靜和卓識。

  伯魯問道:「少師如何知道,醫扁鵲能治癒父親?」

  師高在趙無恤攙扶下,尋了一處蒲蓆跪坐,將琴放在腿上,言道:「醫扁鵲之名,我知之,敢問二位君子,齊國晉國受其恩惠的國野民眾,為何要稱他為扁鵲?」

  二人對視一眼後,齊聲答道:「小子愚鈍,不知。」

  師高調了調琴音,繼續說道:「平公時,我的老師師曠能奏樂引來百鳥朝見,烏鳴啞啞,鸞鳴噰噰,鳳鳴喈喈,凰鳴啾啾,雉鳴嘒嘒,鵠鳴哠哠……故因群鳥之音,作《禽經》。」

  樂師高一邊說,一邊開始撥弄琴弦,真的如同那些鳥兒在齊鳴一般,同時也打斷了偏殿內各懷心事的眾人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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