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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趙無恤再次拉住了季嬴的手,看著姐姐那對清靈的眼睛,便要對她立誓允諾。

  有些話,他也已經憋在心裡許久了。

  「阿姊,我……」

  就在趙無恤張口欲言的時候,城垣下卻傳來了連續呼喚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語。

  「君子,君子!」

  這是虞喜的聲音,難道說,是秦越人到了?

  趙無恤只得將話咽了回去,和季嬴對視一眼後,又各自移開了目光,扶著牆垣向下看去。

  果然,遠遠遙見見到十餘騎單騎護送著一輛馬車,風塵僕僕地從西方趕來,打頭的正是虞喜,正興奮地朝牆垣上搖著手。

  「君子,吾等回來了,醫者也來了。」

  等到趙無恤和季嬴雙雙來到城門外時,單騎四下散開,而馬車也停住了行駛。

  無恤見馬車上坐著兩人,駕車的是一個青年,面容溫和,停車後輕拍身上的塵土;車側則坐著一個抱著藥箱的中年人,他眼神好奇,四處眺望,在無恤和季嬴穿戴著的名貴佩玉和皮裘上瞥了一眼,咽了咽口水,知道他們身份尊貴,便跳下車恭謹地垂首而立。

  這兩人,大概是秦越人的弟子,也就是靈子說過的同門師兄,子陽和子豹。

  「夫子,我們到了。」

  這時候,車廂的帷幕也被那青年轉身掀開了,從裡面鑽出來的是一位老者。

  他老而不衰,面色紅潤,鬚髮都黑油油的,扎著扁髻,用碧綠玉簪固定。乍一看竟像個年輕人,只是手裡的鳩杖說明,他年紀可不算小了。

  這位長者似乎剛剛睡醒,眯著眼睛打量周圍的情形,還有下宮高大的邑牆。

  他站在車輿上,旁若無人地活動了一下筋骨道:「大夢終醒,魂兮歸來,這就是趙氏下宮吧,果然是最富麗堅固的千室大邑!」

  說完便邁著腿,要走下馬車。

  中年弟子已經在車下擺好了矮几,而趙無恤則搶先一步上前,示意他由自己來,於是便主動伸手攙扶老者,要服侍他下馬車。

  老者也不推辭謙讓,坦然受之,下車後背著手,笑眯眯地看著趙無恤。

  此人是靈子的救命恩人和老師,何況無恤還有求於他,自然也要以師事之,以體現自己的誠意。於是,趙無恤以弟子拜師長之禮,恭敬地一拜道:「小子見過長者,長者可是樂氏淑女常常提起的夫子,秦越人?」

  秦越人將趙無恤上下打量了一番後,滿意地微微點頭:「君子位高而不鄙夷老朽,可謂知禮矣,然也,老朽就是秦越人,不過在民間,一般不這麼稱呼。」

  「那小子應該如何稱呼長者?」

  秦越人捋了捋鬍鬚,笑著說道:「齊晉的國人野人們通常叫我『醫扁鵲』。」

  ……

  如果說,之前趙無恤僅僅是通過樂靈子的描述,來認識秦越人,心裡對他醫治好趙鞅,只帶了六成希望。而現在,在得知了他「扁鵲」的名號後,就立刻提升到了九成。

  因為,扁鵲的名頭,在後世也極為響亮,從耳熟能詳的「扁鵲見蔡桓公」的故事,到他神醫的名號。

  雖然,趙無恤來到這個時代,閱覽典史後,發現蔡國壓根沒有一位諡號為「桓」的國君,又或許,「病入膏肓」的,是如今還在位的蔡侯?

  之後兩千多年裡,扁鵲身上有太多的謎團,傳說和史載相混雜,現在趙無恤卻能一睹真容。

  他立刻表現得更加恭謹,請扁鵲進入下宮。直到此時,扁鵲才知道,他首先需要救治的病人,正是昏迷五日的晉國上軍將,趙鞅,而樂祁之事,只能緩一緩了。

  聞言後,扁鵲倒是沒有什麼異樣,反倒是他貪財的徒弟子豹,拉著年紀比他小,卻得喊一聲師兄的子陽竊語道:「虢大夫為了感激夫子救了兒子,便贈送一個有市之鄉,被拒絕後,又送了一大箱財物。如今趙氏位列六卿,富庶堪比十個虢縣,要是夫子治好了他們的宗主,得花多大的代價來感謝啊!」

  子陽苦笑著搖搖頭:「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子豹醫術不錯,卻貪財物,頗為扁鵲不喜,要不是看在他是一位好友之子的份上,早就把他趕走了。

  而子豹也早已厭煩了遊歷行醫的苦日子,渴望成為一個卿大夫,甚至是國君的醫官,享榮華富貴。之前,他就差點想提出,乾脆師徒三人留在虢地算了。

  趙無恤可不知道身後的這點小插曲,他派人用步輦抬著扁鵲前行,卻被老者拒絕。本以為他拄著鳩杖行走緩慢,誰知到竟然健步如飛,身手靈活,似猿猴,又似麋鹿。扁鵲行走的速度賽過了年輕人,趙無恤還得小跑著,才能追上他。

  大概是這位神醫平日有一些鍛鍊的法門吧,也不知道傳授給了靈子沒有,以後趙無恤也好跟著一起練練,或許可以延年益壽。

  偏殿漸漸近了,進了把守嚴密的殿門後,趙鞅還是人事不知地躺在榻上,身材纖細的樂靈子穿著綠衣黃裳,搖著蒲扇長跪在熬藥的爐灶旁,頭一點一抬,似乎是在打瞌睡。

  看著她這般模樣,趙無恤先是感到一陣心疼,也越發欣慰地覺得,樂靈子真的是自己的「良配」。

  和趙無恤、季嬴一樣,她這些天也沒日沒夜地在趙鞅身邊照料,仿佛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父親一般。無恤和季嬴還能替換著休息片刻,但靈子作為醫生,隨時要觀察趙鞅的體徵變化,所以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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