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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於他的職業,子貢十分贊同趙無恤的說法,粟麥葛麻,這些才是禮樂的基礎。但他在曲阜時接受的教育,以及對夫子的崇拜,又讓子貢覺得,夫子才是對的。

  上行下效,以禮樂為準繩,才是真正的治理之道!

  他還來不及深思,就被趙無恤執手,帶去了匠作坊的下一個區域。

  眼前的夯土建築,是由鄉寺賒帳,民眾出力新建起的大磨坊。走進去後,子貢發現裡面轉動著數面畜力石器械,精巧程度可與龍骨水車一拼。

  趙無恤介紹說,這是石磨,可以替代手工的舂搗,他與子貢所說的買賣,就在這裡。

  其實,這並不是趙無恤的初衷。但他也無奈,本來的打算,是要做上等瓷器販賣的,可首次燒制失敗,府庫空虛心中不安,就先得在這上面打打主意。眼前比起最初的手推石磨,已經先進太多,體積也變大了不少,可惜成鄉石匠稀缺,製作緩慢。

  子貢進入磨坊後,只見大袋的脫殼麥粒被壯漢扛起,倒入石磨中,在馱馬和騾子的拉動下,磨成了粗細各異,顏色不同的麥粉。

  他看得嘖嘖稱奇:「君子領邑內精巧之物何其多也,換做隸妾舂搗,恐怕要花費好幾天,而且這麥粉……」

  子貢伸手在漏斗下的麻布袋裡,捋起一點麥粉在手中,手指慢慢搓磨,只覺得細如河沙,入口也嘗不出有粗糙之感。

  「居然能如此精細,也不知道口感如何?」

  趙無恤哈哈大笑,又領著他來到了磨坊旁制面的小屋裡。

  子貢只見這裡熱氣騰騰,刀俎爐釜等炊具齊全,一個穿著短打的圓胖少年,正在木俎上用力搓揉一團白乎乎的東西。

  趙無恤請子貢在案前對坐,也不去打擾那少年做事,就這麼耐心地等待著。

  子貢的眼睛則全部在少年的手藝上,只見他先用細絹篩面,將肉湯汁調好味,待冷卻後,用來和面。

  隨後把發酵好的面搓成筷子一般粗細,一尺一截,陶盤中盛水浸泡。最後又用手把面在銅釜邊上搓得薄如韭菜葉,加熱湯中煮沸,隨著沸水起伏,恍如水裡的白色鱔魚。

  不一會,兩大碗熱氣騰騰的「韭葉水引餅」就製成了,再放入韭菜葉、蔥蒜、麻椒、肉臛、豆醬等,端到了案几上。

  那胖乎乎的少年,自然是對庖廚之藝極其熱愛的趙廣德,自從麥子豐收磨出麵粉後,他就以極大的精力在這裡研究各種新鮮的做法,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新來的雍人呢!

  趙廣德也明白了之前堂兄所說,豆腐只是開胃菜是何緣故,因為這些麵食,可是能當朝饗的主食吃的!趙廣德在嘗過一次後,就徹底拋棄了粟飯,更覺得以前吃的那些麥飯,全然是在浪費好東西。

  拿著箸筷,子貢嘗了一口,只覺得入口筋道柔韌,香麻可口。他也顧不上有匪君子的矜持,三下五除二幹掉了一碗,仍然意猶未盡。

  這還沒完,接著,還有烤熟的白麵餅,棕黑色的全麥「饅頭」等一一奉上,吃得子貢合不攏嘴。

  實在撐不下後,他才用絹布擦了擦嘴,感嘆地說道:「賜也算遊歷過列國的人,衛地的珍饈,魯地的粟稻,齊地的海魚也吃過不少,卻是第一次嘗到如此美味別致的食物。」

  子貢的反應,趙無恤已經預料到了。

  回到春秋後,他就發現,此時華夏人的主食,以粒食為主,也就是將五穀或蒸或煮食用。

  甚至中原人形容遊牧民族北狄時,就說他們「有不食粒者」。

  但稻、粟等也就罷了,唯獨麥飯因為種皮堅硬,包含的麵粉有粘性,蒸煮不易消化吸收,只有舂磨成粉,才能揚其長而避其短。

  「食不厭精」,可不是說說而已。這些精細的麵粉,可以做出的食物花樣和口感,是原先單調的麥飯,乃至於粟、梁等都無法企及的,且作為主食,百吃不厭。

  在原本的歷史上,麵食逐漸席捲整個北中國,唯獨南方的稻米能在其攻勢下撐了下來,趙無恤只不過是用手一推,輕輕加速了這一歷史進程罷了。

  不過,他前世的家鄉可是甘陝一帶,將做面手藝玩到極致的地方。所以對這種原始的擀麵,依然覺得不夠味,可惜他只會吃不會做。

  前些天關上門後,回憶著前世拉麵師傅的架勢,他偷偷示範給趙廣德看,結果卻是甩了小胖子一臉的麵團,於是只能作罷。

  既然讓子貢驗過貨,那接下來,就可以談生意了。

  「子貢,若是將此麥粉交由你來販賣,可行否?」

  子貢之所以年紀輕輕,就能頂著齊、鄭巨賈的競爭壓力,在晉魯衛之間的貿易路線上小賺一筆。主要原因就在於他「臆則屢中」,對市場的估計極其準確,什麼能大賣,什麼會虧損,心裡都有一筆明細的帳目。

  聽趙無恤一說,他頓時眼前一亮。

  「可!君子,雖然各地都有用麥子舂成的麥核屑,但能如成鄉麥粉般做的這麼精細,卻絕無僅有!此物若是能賣進士大夫的庖廚之中,必然有價而無市!」

  他又沉吟了下來:「只是不知道,此物價值幾許?」

  子貢已經在心裡默默籌算開了。

  「在衛地端木氏的莊園裡,麥十斗出出麥核屑九又二半斗!」

  晉國的一石,也就是後世的六十公斤,十斗為一石,一斗約合六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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