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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廣德來自溫地,他的父親是溫大夫趙羅,這一家離大宗要近一些,同是趙文子之後,才分出去兩代人。

  但無恤知道,趙羅雖然被安排在祖廟所在的溫地,位置看似很重要,但這一系卻不爭氣,是趙氏各宗里出了名的廢材家族。

  溫大夫趙羅為人怯懦膽小,十二年前出征平定周室王子朝之亂時,他還鬧出過棄軍而逃的丟人舉動,所以不受尚武的晉人待見。而他的兒子趙廣德,也長得肥頭大耳,文不成武不就,來到各勢力紛繁複雜的新絳,就像一頭小豬仔跑進了狼窩,十分惶恐。

  從室內的情形就可以看出,比起邯鄲稷受到魏姬重視,他則是被忽略的對象,是這場燕饗上的陪襯。

  趙廣德正在尷尬之時,卻見趙無恤轉過身,朝他行了一禮,微笑著說道:「堂弟從溫地遠道趕來,一路辛苦了,我們快些入席吧。」

  無恤記得,溫地位於太行山之陽,也就是後世的「河內」,天下膏腴。原本是有蘇氏領地,後來被天子賜予晉文公,又轉手到了趙氏手中,戰略位置極其重要。

  那裡還是萬戶大縣,趙氏長期紮根的大本營,富庶程度更勝過邯鄲。既然眼下和邯鄲稷搞好關係的可能性為零,對於溫地的趙廣德,無恤自然要竭力拉攏了。

  他嘴角隱含著笑意,何況,這小胖子是溫大夫趙羅的獨兒子,溫地的繼承人,看上去沒什麼野心,可比邯鄲稷好操控多了。

  此言一出,趙廣德驚訝之餘,看向無恤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一份感激,心理上,也站在了無恤一邊。

  而趙無恤與趙廣德攜手入坐後,便直視對面的邯鄲稷,不卑不亢。

  魏姬存心想要冷落無恤,見他忍讓入席,心中暗暗得意,而邯鄲稷也越發輕看他,把這當成是軟弱可欺。

  時近傍晚,侍女在屋內澆鑄成鶴鳥展翅狀的青銅燈架上點起了燭火,地面鋪著蒲蓆和軟榻,隔著足衣也能感受到柔軟和細膩。在絲竹管樂聲中,豎寺們魚貫而入,將燕饗的食器和菜餚一一端了上來。

  經過方才的一鬧,在座四人各懷心思,室內氣氛有點沉悶。幸虧先秦時都是分餐制,四人各自有一個几筵,豎人伺候在旁,將擺在中央的鼎、簋、鬲等大型食器里的主食、肉菜等盛於銅豆陶碟內,恭敬地分別呈上。這樣一來,可以各吃各的,趙無恤也不想與魏姬、邯鄲稷圍在一個案几上動筷子。

  不是一路人,裝什麼一家人?

  不愧是新絳府邸,一場尋常的家族小宴,卻極為奢華豐盛。

  在無恤的几筵上,主食的穀物就有三種:稻、白黍、黃粱。

  加撰的膳食有:牛肉羹、羊肉羹、豬肉糜、鹿脯。都加了些棗栗怡蜜,使其甘甜;再加些粉芡湯和蔬菜,使其柔滑。這四種肉食分盛四銅豆內,在几筵上排成一行,其外是芥子醬、蔥韭、切細的魚膾。看得出來,這是以招待下大夫之禮來招待他們三人。

  但這頓飯,無恤吃的很不痛快,雖然魚肉潤滑,穀梁甜美,但他就是不喜歡,覺得還不如成邑中的粟飯菜羹有味道。他隨意嘗了點肉糜,就放下了箸匕。

  按照禮儀,食不言,所以此刻室內一時無話,只有趙廣德不時發出的咂嘴聲。

  趙無恤算是見識了小胖子的吃相,在菜餚一上幾後,他就忘記了方才的尷尬與不快,將精力全放在了上面,大快朵頤,不時出口稱讚庖廚技藝。聽得出來,他年紀雖小,卻是資深吃貨一枚。

  魏姬、邯鄲稷有些厭惡趙廣德的粗鄙,微微皺眉。倒是趙無恤平日和成邑國人武夫相處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也能從中看出,這小胖子也是個性情中人,還不會刻意掩飾。

  飯後的飲品有五種:一是「重醋」,即清糟兼有的甜酒,用稻、黍、粱分別釀製,二是涼稀粥,三是甜酪漿,四是甘泉水,五是酸梅汁。

  飲後,還有菱角、棗子、栗子、棒子、柿子、桃子、李子、梅子、杏子、山喳、梨子等多種乾濕果品作為點心呈上。

  但三人都已經無心食用,只有趙廣德像是沒吃飽似的,依然在啪啦啪啦地咀嚼著。

  室內一時寂靜,侍候在旁的豎寺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發出任何響動。

  趙廣德終於發現屋裡只剩下他進食的聲音,頓時嚇了一跳,停了下來。

  至此,今天這場燕饗終於進入了正題。

  第70章 數典忘祖

  魏姬輕咳一聲後,側著身對無恤說道:

  「汝父臨行前囑咐說,讓你來新絳以後,立刻前往公學報到。賢大夫師曠曾言: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朋友,皆有親昵,以相輔佐也。所以卿子入學,也必有同宗的大夫之子作為伴讀輔佐,你看你的兩位堂兄弟,可能擔當此任?」

  趙無恤恍然,原來今天的宴,為的就是為這件事。

  趙廣德埋頭,用手掩著嘴,想將口中還含著的食物悄悄咽下,仿佛眼前的事與他無關。雖然被喊來新絳趙府,但他心裡早知道,只是走個過場,這次燕饗的主角是邯鄲稷,他只是來做個陪襯而已。

  而坐在無恤對面的邯鄲稷也有這種自覺,他抬起頭來,看著無恤倨傲地說道:「來到新絳後,中行氏的嫡子曾請我去做他的伴讀,本來都答應了,但在宗主一再要求下,我才婉拒了他,一直等著堂弟你,誰知一等就是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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