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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祁道:「那姑布子卿本是狂士,不喜禮法約束,今日一早,他便獨自駕車離開了驛館……」

  「走了?」趙鞅有些失望,「看來是鞅德薄,無緣一見啊。」

  樂祁撫了撫長須笑道:「趙孟勿急,他走前留話說,是要前往綿上,去探訪貴國名士介子推的墳冢,所以才先行一步,等我們到達田獵之所,或許還能趕上他。」

  趙鞅頷首,放心下來,他目視前方,不由得希望車隊能加快速度,宗族的繼承人問題,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

  他對自己的幾個兒子,都不是很滿意,那個溫和本分的嫡長子趙伯魯,他擔得宗族的大任麼?這事關宗族興衰,必須慎之又慎,在趙氏四百年的歷史中,每次宗主的交接,都是家族最脆弱的時刻。

  甚至,還釀成過名為「下宮之難」的滅門慘劇,幸虧趙鞅的祖父趙文子,那位「趙氏孤兒」延續了家族的血脈。否則,趙氏早就像狐氏、先氏、欒氏這些曾經的卿族一樣,在晉國徹底衰敗滅亡。

  按照先秦時人的習慣,一件事難以抉擇的時候,就要問龜筮,問鬼神,所以他才想讓那相士姑布子卿,幫他看看幾個兒子中誰堪大用。

  當然,那個前幾天才在燕饗上嚴重失禮的賤庶子無恤,就不用相了,在趙鞅的心中,從未將他納入過世子的人選。

  只希望姑布子卿別誤入綿上附近的獵場深林啊,那裡邊,可是養著不少凶禽猛獸,一把劍可應付不過來。

  趙鞅目前的要緊事,是拉攏樂祁,順便把宋國綁在晉國的戰車上。

  縱觀中原的爭霸形勢,已經成了晉國和齊國兩強相爭,而號稱有戰車千乘的宋國偏向誰,誰就能獲得優勢。趙鞅希望自己能順利拿下這一場外交之局,為晉國守住百年霸業。

  他對此自信滿滿,樂祁是有名的親晉派,前不久還親自響應晉國號召,發兵討伐不尊周天子的鄭國,趙鞅與他交好多年,對彼此脾性十分清楚。

  趙鞅還記得,樂祁似乎有一個十來歲的女兒,要不要考慮一下,讓自己一個兒子與之結親呢?通過姻親加強趙氏和樂氏,晉國和宋國的聯繫。

  會獵地點在綿上,離趙氏之宮並不遠,這裡原本是國君閱兵的場地,現在卻幾乎成了趙氏的私屬。

  很快,冬日裡黃綠相間的山林便遙遙在望,趙鞅在這裡新修築了館舍和可以登臨遠眺的高台樓榭,而高台下的開闊地,便是趙氏諸子嗣及家臣車隊等候之處。

  樂祁遠眺,笑道:「古人云,田獵以講武,會獵也是訓練軍隊的好方法,晉軍一向以『好整以暇』聞名諸侯,今日,祁拭目以待趙氏之師。」

  趙鞅正要謙虛幾句,一眼看過去,卻發現自家的車隊竟有些喧譁與不整。

  這情形像是狠狠打了趙鞅一巴掌,他勉強朝樂祁賠了罪,便讓車夫郵無正駛過去一看究竟。

  只見趙氏的車隊裡,比往日多出了三匹醒目的單騎,其中一人,居然是他的庶子無恤。

  此時的趙無恤,正騎在馬上垂著眼帘,緊緊握著韁繩,過度用力導致指節發白,好像在忍耐著什麼。而他的兩個布衣隨從,也一臉慍色,卻礙於地位卑微,不敢發作。

  周圍眾人則神情戲謔,對著三騎指指點點。

  這個不爭氣的賤庶子,是不是又惹出什麼事了?

  趙鞅手扶長劍,臉色越發陰沉。

  第6章 亂序者死

  趙無恤萬萬沒料到,單騎走馬,居然會這麼不受人待見。

  當他帶著圉喜和牧夏趕到綿上,出現在嚴整的趙氏車隊面前時,迎接他們的先是一陣沉默,隨後便是哄堂大笑。

  原來,春秋時期,單騎走馬是極少的,士大夫們更願意坐在各式舒服的馬車上,深衣廣袖,盡顯貴族風範。在他們看來,單騎而走的不是敗兵,就是行色匆匆的狼狽旅人。

  趙無恤有些明白了,他那位兩百年後的「子孫」趙武靈王,在引入胡服騎射後,為何會受到全國貴族的集體抵制,最後還鬧出了政變,把他活活餓死在沙丘離宮。

  早上趙叔齊的建議,果然是一個有毒的果子!至此,無恤已經完全看透了他的陰險與狡詐。

  此時,叔齊正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無恤出醜,卻不發一言。

  「真是被人賣了還要替他數錢啊。」雖然無恤心中不平,卻不能立刻發作。

  現在的情況是,作為卒伍統帥的家司馬,甚至不允許趙無恤加入趙氏車隊,三人三騎只能尷尬的在外圍踱步,接受趙氏家臣和士大夫們的指指點點。

  老大伯魯為人忠厚,他一個勁的邀無恤下馬,找一輛輜車或召車乘坐,但若是那樣,無恤就會被當做尚未長大的童子照料,無法馳騁在田獵的第一線。

  最為過分的還是老二仲信,他狠狠地剮了眼趙無恤下身的袴褶,當眾大聲斥責道:「你這賤庶子,身穿狄服,單騎走馬,真是有辱卿族斯文,還不速速下馬更衣去!」

  平白無故被人暗算下黑手,成為眾矢之的,又被這貨當面大罵,趙無恤心中十分惱火。但季嬴給他科普過,在春秋禮法中,作為弟者,對兄長不敬,可是一個大罪名,哥哥罵的,弟弟得無條件接受,這就是所謂的孝悌之義。

  於是他只能盡力忍耐著,思索對策,手緊緊握著韁繩和馬鞭,過度用力導致指節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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