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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晉國主持會盟時立下的規矩,與盟各國每年需派遣使者至絳都重申盟好之意,算來各國使者入絳就在這幾日了,但今年東門館驛卻一副冷清,徹底沒了晉文公、晉悼公時的車水馬龍。

  想來也是,晉國霸業已然凋零,齊國、鄭國早就背盟,自成一系不說,還妄圖拉攏衛、北燕等一向追隨晉霸主的小國。如今還忠於晉國的,也僅有泗上的宋、魯了。

  所以當宋國大司城親自入朝晉國時,侯人們可謂是鬆了口氣,慶幸今年總不至於讓館驛空空如也。但隨即他們的心又提了起來,因為此時晉國朝堂發生了一些動盪,老邁的執政卿范鞅因為外交之權被趙氏所奪,便把私人恩怨發泄到無辜的宋人頭上,將宋國使節整整冷落了三天,不予接見,也不引領他們朝拜晉侯。

  宋人就這麼尷尬的在館驛里住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忐忑不安。

  然而今天,卻有一隻玄色的隊伍從城外的趙氏之宮開來,親迎於館驛之外,有眼力的國人都認得出,這是上軍將趙鞅的儀仗。

  大概是對執政冷落重要盟友看不下去了吧?國人們紛紛讚嘆,晉國總算出了個做實事的卿士。

  人群中的各卿族眼線也在琢磨這其中的政治意味:趙鞅在六卿中排位第三,卻繞過了兩位職位更高的上司,甚至繞過了晉侯,直接前來交接宋人了!

  此時的趙鞅,正挺立在華麗的駟馬戰車上,他年過四十,頭戴遊獵皮冠,美須及胸,一身犀甲戎裝,系一條手掌寬的飾玉軟革腰帶,手扶帶穗飾的青銅武劍。身側的車右則為他捧著昔日平「王子朝之亂」後,周天子御賜的雕漆玈弓及雁翎羽箭。

  趙鞅有些悶悶不樂,心思還在今早與家宰尹鐸的那場爭吵上。

  與諸侯外交之權,原本牢牢掌控在現任晉國中軍將、執政卿范鞅的手中。但范鞅垂垂老矣,才不得不下放權力,讓給年富力強的趙鞅。

  於是這次接待宋國大司城樂祁的任務,在趙鞅看來,就得由他來管轄。

  不過家宰尹鐸卻不這麼看,他認為這不合規矩,還是謹慎一些好。

  趙鞅耐著性子,對這位老臣苦口婆心地勸說:「尹家宰,范伯已經執政多年,他與中行氏一道,交通外國,甚至與成周劉公、魯國三桓以國書來往。你看如今之勢,要想在朝中立穩腳跟,哪能不結外援?何況宋國大司城為人方正,是個君子,與我也有十多年的交情,我怎麼忍心看他被冷落在東門館驛。」

  「如今諸侯唯獨宋、魯事晉,宋公知道晉國六卿不和,派他出使定有試探之意,就是想看看晉國朝政究竟哪一家說了算。便是我趙氏不派人迎接,范、知、中行、韓、魏也遲早會派人去攀附。到時候樂祁大夫住在其他卿族宮中,宋國與其他卿族交好,我趙氏孤立無援,悔之晚矣!」

  那山羊鬍子的尹鐸卻危言聳聽:「然而臣亦有一言,敢問主上,去約同宋國大司城田獵,按照禮儀,是將他迎到晉國太廟,還是趙氏家廟?出使他國,未曾見過國君,卻先入私門;未曾遞交國書,卻先交好於陪臣大夫,這是失禮之事!臣絕不敢陷樂祁大夫於此不信不義之地!請主上收回這個亂命!」

  你看你看,這尹鐸竟然說他是亂命!趙鞅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主君,差點就拍案而起,把尹鐸轟到溫地去看守祖廟了。

  幸好女兒季嬴恰好出現,打斷了他們的爭吵,主臣不歡而散。趙鞅做事一向雷厲風行,他也不管尹鐸如何想,在朝食之後,便帶著浩浩蕩蕩的儀仗,偕拜貼來到東門館驛外,約同宋國大司城,前往趙氏私邑外冬狩宴飲。

  正在此時,宋國的儀仗走出驛館,已經緩緩靠近。

  趙鞅收回思緒,輕撫美須,露出了標準的貴族式微笑。

  「樂伯!」

  宋國大司城樂祁就在對面戎車上,他看到趙鞅擺出的大陣仗後,心中陣陣苦澀。哀嘆果然不出那個善於占卜的幕僚所算,自己還是捲入了晉國的六卿之爭。

  他卻仍面不改色,也笑盈盈地朝趙鞅拱手。

  「趙孟!」

  「敢問樂伯,宋公貴體可好?」

  「吾君甚好,多謝趙孟掛念。」

  兩人是各自國家的下卿,按著禮儀讓下人獻上見面必備的稚、羔、鵝,致敬行禮,問侯國君無恙後,便停在路中央,開始相互謙讓起來。

  「樂伯乃晉國貴客,鞅敢請樂伯先行。」

  「不敢不敢,魯國賢大夫臧宣叔說過,大國之下卿,位同大國之上卿,祁位淺,請趙孟先行。」

  「樂伯太過謙虛,你年歲長鞅,依周禮,長者先行……」

  一陣推讓之後,最後兩車並排行駛,只是趙鞅要超出了半個馬頭,兩車靠的極近,方便兩位卿士交談。

  樂祁望著對面的車夫讚嘆道:「趙孟,您的御戎,就是號稱『晉國伯樂』的郵無正大夫麼?果然御術了得,操控駟馬如同舞動自己的四和手指般熟練靈活,的確能與秦穆公的秦之伯樂比個高下啊。」

  趙鞅一向喜歡收納天下材士,對此有些得意,來而不往非禮,他也立刻誇了回去。

  「樂伯幕府中也有不少人才啊,鞅聽說其中有一位姑布子卿,善於占卜相面,見人一面便能知其仕途族運……敢問姑布子卿可在樂伯列中?」

  他一邊說著,一邊回頭去看樂祁儀仗中跟隨的副車,想找到那位名揚諸侯的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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