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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瑾繼續說道:“你要是找他有事兒,牆對面就是他們家。以你的身手爬過去也不是什麼費勁的事兒。”

  馮少楠面色古怪的看了賴瑾一眼,這種信息量很大的話可不像是賴瑾這種人能說出來的。

  賴瑾並不在乎馮少楠心裡想什麼,繼續笑道:“不過估計你和他在一塊兒也覺得憋悶,還不如在府上聽聽戲來的痛快。”

  馮少楠聽賴瑾這話有些酸酸的味道,一時間還沒琢磨過來,只聽賴瑾不動聲色地問道:“聽沈軒說在西北的時候你同他關係最好,你們平日都聊些什麼?”

  馮少楠聞言,作秀似的捶胸長嘆,下意識勾著賴瑾的肩膀訴苦道:“那個沈軒腦子跟石頭似的,我都沒法說了我。跟你講同他在一塊兒,興許十天半個月他也能憋著不說一句話。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去……”

  賴瑾聽著馮少楠哇啦哇啦一通訴苦,面上同情的安慰著馮少楠,表示沈軒果然就是這種木頭疙瘩的性子,一點兒也不好玩。心下卻越發得意。隨意招呼一個小廝過來吩咐道:“去廚房吩咐聲,今兒多給沈將軍烤一隻全羊。”

  小廝苦著臉道:“廚房已經定好菜色了,這會子多加菜恐怕——”

  賴瑾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隨口說道:“那就去外面叫人做。總之沈將軍愛吃這個,等會子飯上我定然要看見這道菜。”

  小廝苦哈哈的應了。

  賴瑾這才拽著馮少楠進去聽戲。馮少楠的苦水還沒倒完,一個勁兒的說道:“沈軒來西北的時候渾身破破爛爛的就像一個叫花子,唯有懷裡揣著一個荷包是蜀錦刺繡的,蘇州雙面繡,那針腳密的一瞧就是好東西。軍營裡頭好些人動了歪念頭想搶沈軒的東西。你想想當時沈軒也不過十來歲的年紀,雖然長得壯實,但也比不得在軍中常年廝殺的老兵。瘦瘦小小的一個人,平日裡連話都不說,誰敢搶他的荷包他就撲上去跟人拼命。那架勢跟戰場上殺敵也差不多。有人搶了兩三回被沈軒打個半死,漸漸的也就沒人敢同他搶東西。”

  “……當時我們都以為這荷包是他媳婦送給他的。豈料後來熟了才知道是救命恩人給的。這救命恩人還是個男的,比他小了好幾歲的奶娃娃。”馮少楠說著,下意識住嘴看了賴瑾一眼,諂笑道:“我說的是當時,當時的想法!”

  賴瑾卻沒心思和馮少楠玩笑。沈軒從來沒跟他講過這麼多年他的辛苦,饒是講從前的事兒也都是乾巴巴的。什麼去了這裡,到了那裡。也從沒說過都受了誰的欺負,遭了什麼苦難。一直都是憨憨的很老實的沈軒,當年窮的連飯都吃不起,也不肯把荷包當掉。甚至還為了一個破荷包跟人打了一場又一場。

  賴瑾不知怎麼就眼眶子一熱,當下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將軍府走去。

  所有的熱鬧喧囂都被拋到腦後,靜悄悄的將軍府一如從前。那花園子裡伺候的不怎麼精心的花糙都長歪了,有些雜糙甚至從地磚底下冒了出來,看起來越發幽靜。唯有演武場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賴瑾順著腳下的羊腸小道一路行至演武場,果然瞧見沈軒雷打不動的練槍的身影。

  壯碩的身子被包裹在緊身的演武服中,一舉一動都透漏著無限的力量與凜冽的殺機。賴瑾徑直走上前去,隨手從武器架上挑了一把長槍與沈軒對仗起來。

  霎時間兵器撞擊的聲音響徹演武場。沈軒眼睛一亮,轉身回防。刺、挑、掃、點、纏,兩人手中長槍舞的密不透風,瞬息間已經交手十來招。自從西北歸來,沈軒已經很久沒打得這麼痛快了。

  沈軒興致一起,手中力道又加了三分。驟然感覺到壓力增加的賴瑾不服氣的挑了挑眉,雙手持槍一個橫掃千軍,然後期身壓上。

  與沈軒殺機畢露,煞氣四起的招式不同,賴瑾的槍法著重靈巧飄忽,簡單一個字就是快。一招還未用老,新招已然到位,一時間頻率變快打亂了沈軒的節奏,讓沈軒不由自主的手腳忙亂起來。不過也就是三五招的功夫,沈軒立刻適應了賴瑾的節奏,一個地面回馬槍,長槍直至賴瑾咽喉,賴瑾下意識收槍橫擋,只聽“叮”的一聲,沈軒的槍頭撞在賴瑾豎起的槍身之上。

  沈軒收招而立,憨然笑道:“瑾兒的槍法越來越快了。”

  賴瑾哼了一聲,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將手中長槍插入武器架,握了握已經發麻的雙手,虎口被震的生疼。面上卻好不認輸的說道:“你的力氣也很大,果然是沙場歷練過的招數,一招一式都取人性命。”

  不過已經留手很多了。如若不然,賴瑾恐怕未必能支持過二十招。畢竟從未上過戰場的人,豈能和有戰神之稱的驃騎將軍打個平手?用膝蓋想也知道沈軒是放水了。

  沈軒嘿嘿一笑,順勢將長槍折起背在背上。開口問道:“你不是在家裡招待客人,怎麼想起過來了?”

  賴瑾眨了眨眼睛,隨口說道:“過來叫你過去吃飯。我還特特叫人給你烤了一隻全羊,你最愛吃的。”

  沈軒眼睛一亮,越發滿意了。

  賴瑾帶著沈軒歸家,滿眼看去也沒瞧見薛蟠和賈寶玉兩個。想到之前這兩人的動作,賴瑾心道不好,連忙拽著沈軒去了戲台子後頭。果然瞧見薛蟠正攔著柳湘蓮說話呢!賈寶玉坐在一旁看著,馮紫英和衛若蘭幾個也都或站或坐的站在一旁。薛蟠盤腿坐在一張四角桌上,身上掛著、旁邊堆著換下來的戲服和冠帶等,柳湘蓮抱胸坐在薛蟠面前,一臉的不耐煩。

  且聽薛蟠口若懸河的說道:“柳兄弟不是我跟你吹,哥哥我想當年在金陵也是有了名兒的好嗓兒。我最會唱戲了,我這嗓子一開,那絕對是萬人傾倒。不過當然,哥哥我唱的再好也比不得柳兄弟你好,關鍵是哥哥我扮相上實在不如柳兄弟。但哥哥我最喜歡唱戲,要不柳兄弟你教教我……”

  賴瑾忍不住的插言笑道:“我說薛大哥哥你口若懸河說了多長時間了?你口不渴恐怕柳二哥聽的都累了。您能消停一會兒嗎?”

  一旁馮紫英連忙擺手說道:“別啊,哥兒幾個聽的正興,千萬別讓他停了。”

  衛若蘭也搖頭晃腦的取笑道:“我說薛大呆子你行啊,哥幾個從來都不知道你這說話還能跟說書似的。真逗,你什麼時候還會唱戲了?”

  柳湘蓮也有些忍俊不住的勾了勾嘴角,剛剛起身,薛蟠立刻撲上前拽著柳湘蓮的胳膊道:“我的小柳兒哎,你要去哪兒?”

  柳湘蓮面色一冷,開口斥道:“放手。”

  薛蟠覥顏笑道:“別啊!哥哥我跟小柳兒說了這麼多,小柳兒依舊不冷不熱的,傷感情啊!”

  柳湘蓮星目一瞪,一個甩膀子就將薛蟠甩開了。被甩的四仰八叉的薛蟠立刻用腳盤住柳湘蓮的腰部,然後起身保住柳湘蓮,死皮賴臉的說道:“我的小柳兒,我是真心喜歡你哦。”

  柳湘蓮氣急,伸手推搡薛蟠一把,薛蟠閉著眼睛嚷道:“師傅,您就收了徒兒吧。徒兒願意跟你學戲。徒兒天生就愛串風月戲文,天生就愛扮生旦女兒……”

  眾人想了想薛蟠這五大三粗的身板子串風月生旦的景象,不由得全身一寒。

  賴瑾更是打趣說道:“無量壽佛,柳道長快收了這個妖魔鬼怪吧!”

  眾人聞言,忍不住的哄堂大笑。柳湘蓮也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白了薛蟠一眼。薛蟠沒好氣的沖賴瑾說道:“怪不得旁人都說交友不慎,我如今就是交友不慎。”

  賴瑾生怕薛蟠鬧得狠了真讓柳湘蓮翻臉,立刻上前好死好活的將薛蟠從柳湘蓮身上拽下來了。看見他臉上摸得花紅柳綠的,賴瑾無奈的搖頭嘆道:“怎麼弄得滿臉都是脂粉。還不快去後頭梳洗梳洗,等會子還怎麼見人呢!”

  薛蟠戀戀不捨的看了柳湘蓮一眼,將自己身上圍著的戲服扔到一旁,一步一回頭的去後頭打水梳洗去了。

  等人走了,賴瑾才向柳湘蓮賠不是道:“對不住柳二哥了,薛大哥哥就是這麼個混帳性子。不過他對你沒有惡意的,況且他也打不過你,要是得罪你得罪狠了你就打他一頓,還望你別同他一般見識。”

  柳湘蓮擺手笑道:“無妨。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是沒經歷過。成天為了這種事兒生氣,恐怕我也不活了。不過話說回來,薛大呆子這樣的還算是有趣的呢!”

  賴瑾眨了眨眼睛,瞧著柳湘蓮一臉歡樂的模樣,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

  他卻不知薛蟠雖然性子混帳,但是對朋友十分在乎。適才賴瑾囑咐薛蟠不得胡來,薛蟠自然不敢以往常銀錢收買一類的髒話來勸說柳湘蓮。唯有絞盡腦汁的跟人攀附著“共同愛好”,纏了這麼一會子更是笑料百出。柳湘蓮雖然不喜他對自己有雜念,但看他言語詼諧,倒也耐下性子來逗弄逗弄。何況一時過後馮紫英和衛若蘭等人也都過來了,大家平日裡就是相熟的。彼此也都知道彼此的性子,見薛蟠哪裡說的過了立刻將話插回來,有他們在一旁七嘴八舌的調笑,更不會出什麼亂子來。

  一時間薛蟠盥洗已畢,回過身來。依舊想纏著柳湘蓮說話,柳湘蓮腳步一轉到了賴瑾身後。薛蟠見賴瑾在側,不知怎麼就收斂起來。言語不怎麼說了,一雙虎目可憐巴巴的一眼又一眼看著柳湘蓮,眸中透露出無限的哀怨和憂愁。看得柳湘蓮忍不住撇過頭去狠狠笑了一回。

  賴瑾看著薛蟠一番惺惺作態,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開口說道:“別鬧了,還不快回廳上吃酒。”

  薛蟠回頭看了賴瑾一眼,又看了看賴瑾身後的沈軒,幽幽嘆道:“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啊!”

  眾人聞言一愣,回過神來又是一場哄堂大笑。賴瑾越發無奈的搖了搖頭,扯著薛蟠的膀子往前廳走了。

  一時到了廳上。賈府眾位爺兒們還納悶戲唱的好好的,怎麼人都沒了。這會子瞧見眾人一起過來,不免開口問道:“這麼好聽的戲你們都不聽,適才哪兒逛去了?”

  賴瑾開口笑道:“都去後頭聊天去了。這會子才來。”

  又問道:“到午飯時候了,咱們在何處擺飯?”

  賈政和賈赦想了一回,隨意說道:“這是你們家。你才是主人,你定了,我們客隨主便也就是了。”

  賴瑾頷首應了。立刻張羅下人直接在廳上擺飯。水陸八珍各色美酒都是現準備好的,聽見賴瑾一聲吩咐,立刻有丫鬟們上前來撤去席上的瓜果茶水糕點等,換了各色菜餚過來。尋外頭酒樓做好的烤全羊也掐點兒送來了。眾位爺兒們們一時間覺得新奇,倒也吃了不少。賴瑾特特吩咐下人分了一條羊腿送往後頭女眷的席上。這才張羅著眾人入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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